实在是撑不住了，我迷迷糊糊地关灯躺床上，习惯性地摸出手机准备关机，最后想了想，还是点开了QQ。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
挺显眼的，就在第一排，毕竟我给他设置了置顶，毕竟其他人的消息也早就看了。手指头颤颤的，眼睛聚不了焦。我猛吸一口气，点了进入。
我差点忘了呼吸，埋在被子里，就剩俩眼睛瞪着发光的手机屏幕，听着自己的心脏蹦得越来越快。
“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别人文艺点会说“万事胜意”，实诚点会说“六六大顺”，他不，过年、过生都是“天天开心”，毕竟他也不是别人。
他特别喜欢祝福别人“天天开心”，不知是祝福词汇过于单一，还是独独在意是否开心。
“天天开心。”
似乎有点太过奢侈了，像是偷来的时光，珍惜地反复咀嚼，又常常患得患失，生怕哪天就突然被收回去了。
我又看了几遍，整个人一翻身，大字平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明明刚刚还困得要死不活的，这会又精神抖擞，明早又会赖床到午饭，一副肾虚的衰样。我的美好假期生活似乎一开始就陷入了死循环。
睡不着。
大爷的。
自作孽，不可活。
*
你以为你可以在假期逆袭成神，但事实上大多数人都苟在完成作业的及格线上反复横跳。
鲁迅说∶“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鲁大爷诚不欺我，只不过我的时间却是泼出去的水，还是一盆一盆的，跟泼洗脚水似的，就没回来过。
在我追了几部小说，赶了几本作业之后，开学带着它的好兄弟“开学考试”杀来要债，把养了几十天膘的我们吓得不轻。
等被久违地考得外焦里嫩，紧接着迎接我们的就是上到教育局、校长，下到科任老师、家长们的开学思想教育。关键词总是那几个——“高考”“好大学”“排名”“高分”……
家长和学校的目标高度一致。凭借这一哆嗦，爸妈心心念念着孩子以后能找到好工作好相亲。学校就盼着把高分优生的统计数据装点得近乎完美，还专门做成广告牌在校门口挂上几个月，好吸收下一届优秀生源。
我现在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
我回答不了。
想这些太麻烦，永远没个头，还不如学习，好歹能靠得更近一点。
改一道题的错，总结一类题型，简单而又纯粹，让人暂时忘怀无形的压力，单纯地向着一个可以触及的目标靠近。
所以，再靠近一点点吧。
*
和开学一起来的不仅仅是考试，还有贺祈年的生日。
他比我小俩月，赶着开学出生，在我们这一届严格卡入学年龄的学生里，也算是最小的那一波人了。
磕正太颜，当当口头上的老司机是一回事，可磕真实的养成系弟弟总让人莫名地有些矛盾感。
我明明是知道他对女生有点害羞的，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会恶趣味地盯着他看，直看得他垂下目光。
某个平淡得过分的下午，我接完水，拿着水杯准备溜回教室写作业，猛然转身就直愣愣地看到一个下巴。瞅着那件姜黄色的衬衫领子，没抬头我都知道是他。我们隔得挺近，我也不知道他在我后边排队，一个大跨步，差点一脚踩中他的脚。
要是我再高点，他下巴就能蹭我头上了。我心里那个后悔啊！
我一脸严肃，眼珠子光盯他下巴了。他被吓得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抱着个大水杯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让。
我最后往左一跨，一个侧身就麻利儿地走了。边走我还边郁闷，满脑子都是他的下半截脸，少年薄薄的嘴唇上方已经开始冒一根一根的小胡茬了。
你说他怎么就开始长胡子了呢？
虽说男孩子总有这么一天，但是我总觉得哪哪儿都奇怪，捶胸顿足了一下午。
正太保质期太短，入坑需谨慎。
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有时候连抬头看人家都不敢，有时候却又像个顶风作案的流氓痴女，整天惦记着要把人家整害羞。
那种猝不及防、惊慌失措的模样着实怪讨人爱的，可我的举动也仅限于打招呼的时候多看两眼，不敢太过火。
他是鱼凫冬天罕见而又微弱的阳光，非得在云天之上变得越来越光亮、愈来愈温暖，让人忍不住像飞蛾一样趋光取暖。那一阵阵的幺蛾子、花蝴蝶都被吸引，扑棱着翅膀急吼吼地奔去，最后死于非命。
那是太阳，只能感受，不容亵玩。他给的了如春温旭，也烫得了体无完肤。谁都不能靠近，包括我自己。
喜欢上一个没开窍的人，注定这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流水混账。连一点一滴的交集都值得狂喜，甚至一丝一毫的生疏都只能自我消化。不能自我感动，也不能自我嘲讽，想要长时间维持这份平淡如水的感情，就只能清净无为。
等吧。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等着等着我们就各奔前程了，我也就自然而然地忘了。还好你什么也不知道。
*
贺祈年的生日在开学第一周的周日，老天保佑，我这个平时没有手机的住校生能在家用QQ给他发“生日快乐”。
马爸爸着实贴心，提前一周就开始提醒我了。我在QQ商城里选了一个水蓝色的蛋糕，上面还立着一个肉乎乎的橘螃蟹，怪可爱的。送蛋糕还附带一张贺卡，我想都没想就先删了毫无诚意的默认祝福，然后打了“生日快乐”上去，可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想了几句套话都否定了，似乎不论再多说些什么都会显得太过刻意。过生日真心实意地送上一句“生日快乐”就足矣。
“生日快乐”——唯愿贺祈年往后余生得偿所愿、天天开心。
贺祈年礼貌地道谢，发了一个吐舌头的皮卡丘表情包。我习惯性地点击收藏。他特别喜欢《神奇宝贝》的表情包，光我这个间接收藏主收藏的都有十多页了，正主的就更别提了。
我把一下就能划到头的聊天记录津津有味地翻来覆去地看，还越看越好看。指尖突然停留在QQ礼物的那一条消息旁，这才发现蓝色的巨蟹蛋糕图标下还有一行灰色的小字，不仔细看还真容易忽略了。
“想在你心里横行霸道！”
我一怔，脸又烧起来，伏在书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里都是用力过猛挤出来的泪花。
我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大喊∶马爸爸实乃助攻啊！五星走起！
16鹿鸣
宋清酒是周末的时候突然找到我的。
我放下手中的笔，将写了一半的作业挪到一边，把僵硬的指头捏得嘎嘣响，回了个“咋？”。
“鹿鸣跟我吵架了！”
“不对，也不能说是吵架。”
“她现在在学校都不跟我说话”
我适时回了个“为啥？”
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也很莫名其妙啊，就在QQ上问她怎么了。结果？？？”
宋宋在QQ上一连发了好几个感叹号跟问号，隔着网线都能感受到她的郁闷。我回了个问号，然后静静地听她慢慢打字，交代完前因后果。
“鹿鸣说我跟你说了她的坏话，然后你就不理她了？”
我∶“？？？”
这下换我变成黑人问号脸了，整个人都懵了。
“我什么时候不理她了！不是挺正常的吗？”
我努力回想，但却没有找到一点我对鹿鸣做了什么的迹象。
“鬼知道啊！”
“我跟她说我没有说她坏话，她不信。她说你现在都不回五楼给她分零食了。”
说到零食，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事情了。
没分科时，我和九班的女生都在一个寝室，分科之后就被分到了对门的一班寝室。虽说不在一个寝室了，但是也隔得不远，一脚就跨回对门去了。我每周回家都要补充各种“战略物资”，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零食。
零食是拉进女生之间关系的重要道具！
重组班级人际关系多半是复杂的，原班原马有自己牢固的小圈子，插班人员一般都就近抱团取暖。一班的女生寝室的八个女生当中，有一半是原来一班的，而另一半都来自不同的班级。对我来说，新寝室的另外七个人都是陌生的，一时半会儿我连她们的脸和名字都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