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流水账(11)

当然,再辉煌那也只是曾经。老一中早已没落,二十年前一中改名崇华,就已经是彻底地让出来了一把手的位置,退居省二类重点。

当时的新锐淅川、育苗还有光华中学,如今早已成为我省三大龙头高中。排在其次的是他们的正牌分校,还有一些私立学校跟“高考工厂”。再然后才能轮到我们崇华这一类的学校。崇华虽说是我们区排名第一的高中,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崇华校内的排名拿到隔壁区都不够看,更别提全市还有全省了。

崇华拿的出手的,应该是它极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出校门便是商业街跟文化景点,两条地铁线路在此交会。因此崇华校门口从来都是人流如织、络绎不绝,每天都热闹得像是过年。

崇华还很重面子工程,校舍明明小得只塞得下一个200米一圈的操场,还在教学楼之间修了个小池塘,见缝插针地栽了好几棵银杏树跟几株红色茶花。每当有什么活动,学校还要买些盆栽来装点校园。

不巧,上次买来的一批刚开花的矮向日葵,还没来得及给参加教研活动的外校老师看呢,就被周末的一场稀里哗啦的大雨打得残枝败叶落了满地。

我当时看着那些比我脑袋还大上一些的花盆,默默地计算这要废学校多少钱?结果位数太大,心算老是整不出来,只有作罢。但还是觉得心疼,既心疼花,又心疼钱。

虽然烧钱是真的,但是这小资的一隅景色还是很让人心旷神怡的。

八重樱、茶花、杜鹃还有腊梅次第地开,红的粉的有数不清的色号。还有那银杏金灿灿地铺满小池塘,堆积了大半年的精华,是最好的腐物。就是地上总是有被砸得踩得稀烂的白果,散发着一股怪异的屁味,还常黏在人脚底,搅扰人一天,熏得人分外难受。

运气好能看到小池塘里上演“小蝌蚪找妈妈”,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变成拇指大的小癞□□。一只小癞□□刚好可以塞进一只羽毛球里,让你拿去吓唬别人,一吓一个准。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身边的熊孩子多了,也就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法都懂了∶)。

崇华肯花大力气美化校园、换门禁设施,就是没钱修厕所的门,还有改建宿舍楼。

崇华的宿舍楼被我们称为“吊脚楼”,这当然不是说它跟南方边陲的竹楼一样下面真是空的,而是因为它很破,而且一楼还是学校食堂,跟空的也没什么区别。

崇华的宿舍楼上一次改建还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都过了二三十年了,从九零后睡到零零后,这小破楼还□□着。

小破楼一共五层,一楼是食堂,二三楼是男生宿舍,四五楼是女生宿舍。男女从不同的入口进入,三四楼那段楼梯间的门常年是锁着的,为了杜绝男女串寝。

每楼有九个房间,其中八个都是拥挤的八人间,只有靠近洗漱台的那间高三专属的“豪华套房”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间。

每楼还配备一个中老年宿管阿姨,负责查寝、点名、安排打扫公共卫生的人员。至于寝室内部的事物,全权交由室长负责。据我所知,四楼阿姨温柔,五楼阿姨刀子嘴豆腐心。至于男寝的阿姨们,据说常常撞见光着的男同胞们。阿姨自然是不把他们这些小男生放在眼里的,不过个别心灵脆弱的男生总觉得自己的贞操没了,分外忧伤。

但凡是家离学校不是很远,或者有条件在学校旁边租房子的同学,都不会选择在崇华住校。这一眼就看完了的小学校,一关就是五天,周五晚上摸黑回家,周日下午又得认命地滚回来上自习。合着舒服的家就成了个小旅馆,每周能睡两个晚上。

按理说,一般学校虽然面积小是小了点,但其实凑合着也能住。可偏偏崇华的宿舍还真不大好凑合。

每个寝室光放上下床就已经满满当当了,小阳台上还摆着大大小小的水桶脸盆、以及不带重样的拖鞋,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单独卫浴这种奢侈的东西了。

想要洗漱上厕所只能去每层楼的大洗漱间。虽说是洗漱间,其实也就是两个大洗漱台和八个有门的洗澡隔间。一层楼六七十号人就指着这一个洗漱间过活,早上起晚一分钟,洗漱台边就挤满了人,只有抱着脸盆边打哈欠边等着。

刷牙洗脸好歹是可以等得到的,至于洗澡洗头那就只有靠抢了,尤其是夏天,那简直就是灾难!

鱼凫是个好地方,但是每到夏天就闷热。用地理知识解释一下,就是鱼凫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冬暖夏热,降水集中在夏季,再加上大盆地的地形阻碍,蒸腾的水汽不易排出,就堵在了盆地盆口。这一堵,也别叫盆地了,合着就一蒸笼。

石一枫说的“天地一蒸笼,万物肉包子。”那真是一个生动形象。

闷热的难受不在于热,而在于“闷”。一到夏天我就觉得不论待在哪里,都像是在桑拿房,就算不怎么动背上也都是汗津津的。夏季校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最后背上留了一道道扭曲的白色痕迹,那是晒干的汗水里的盐分。

我不动尚且如此,体育课跟野马脱缰似的地打一场羽毛球,整个人更是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损失了这么多水分,我的课余时间多半花在接水与补水这两件事上。

崇华的饮水机只能接开水和温开水,我每次用大水壶接了一满杯水,都不能爽快地几口干了,只能慢慢等水冷,再狼吞凉白开。

要说最惨的,那还得是晚上。按理来说,晚上要凉快不少,应该要舒服得多才对。但是你忘了考虑实际条件的制约。

寝室里有个小阳台,阳台上的窗子拼死也只能打开两扇。除此之外,阳台和房间之间还有一道滑槽玻璃门,不管你怎么滑,总有一半是被门挡住的。

如果你是一阵风,你得先穿过阳台的窗子,然后绕过密密匝匝地挂着的衣服毛巾,接着还要躲过玻璃门,从一旁的门缝里钻进来。

风∶我真是太难了。

三晚十点钟下课,有妹子九点五十多就偷溜到教学楼底下蹲着,等那铃声一响,就刷地飞奔回宿舍,一口气完成堪称“崇华铁人三项”的下楼、横穿操场和爬宿舍楼三项任务,成功抢到洗澡标间,幸福地洗个水量充足的澡。

每当夏天的三晚下课后,崇华的小操场上就会上演各个年级的女生的抢水大战。洗澡间有限,热水也有限,一个人进去就要花二十多分钟,跑得差点都两眼一翻撅过去了,也不一定能抢到水。

我就是那些“疯癫”的女生之一,逢周一周三的晚上,我就会来一场“铁人三项”。好在我跑得快,刷地就蹭出去了,跑到几乎作呕,好歹是能洗到澡。落到后面的就惨了,要么就只能凑合着抹澡,要么就只能第二天起个大早来冲澡。

听说男寝并没有这种“抢水文化”,到了夏天,他们的洗澡间甚至还有空余。

女生抱怨睡衣上全是汗,整个人都要馊了,一旁的男生还有点懵,不知睡衣为何物。

据该男生自白,一到夏天他们就光着膀子,穿个大裤衩,满走廊搞串联,浑身汗腻腻地挤在一起打游戏。有睡衣,而且还穿得规规矩矩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讲究的,其中就有贺祈年。

贺祈年?

哈哈!我还真是不能想象他光着膀子的样子,感觉他就该是个听妈妈的话、穿着姜黄色睡衣的小男孩。

他似乎很喜欢姜黄色,那种温柔舒适的颜色。眼镜布、穿在校服里面的衬衫,还有他背的大书包,都是姜黄色的。每次一看到这个颜色,我就会想到他。

我能想到和他最相像的人,就是《灵异第六感》和《人工智能》里面的那个叫海利的小童星。

松软金黄的直发贴在额头上,光洁白净的娃娃脸上嵌了两颗蓝宝石,里面波光粼粼,清澈得好像能看得到人的倒影。

我把海利的照片当作手机壁纸,那是我在《人工智能》里截下来的。

海利扮演的那个人工智能小男孩端坐在餐桌旁,神往地看着他的妈妈——那个唤醒他的女人,希望学会人类的举止,盼望她能看自己一眼。他微微张着口,还未说口一字,眼里的温柔与希翼却像是要荡漾出来。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陷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屏幕里的小男孩哀痛地抱着他的妈妈——那个早已在千年的冰封前消亡的脆弱人类,奇形怪状的外星人在玻璃罩外正在围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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