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于应付在视线里若隐若现的白芷妈妈，甚至都有些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跟梢，而是要与白芷妈妈见面。
重新发现白芷妈妈的位置后，陆怜生不得不贴得更近些，保持个十几米的距离，不让她再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白芷妈妈停下来买菜时，陆怜生也就站在隔壁的摊位，装作挑挑拣拣的样子。然而陆怜生的全部心思全都放在了白芷妈妈身上，摊主说些什么，陆怜生都是一律：“嗯，啊，对，行。”
等到白芷妈妈再往前走时，陆怜生已经不知不觉地买了两斤土豆，一斤豆角，三个茄子，一把蒜苗。
“一共二十二块三，毛钱不要了哈，二十二就行。”
陆怜生一怔：“啊？”
摊主又重复了一遍，陆怜生这才一脸发懵地交了钱。
一大兜子菜都拎到了手中，她仍是迷迷糊糊的，想着应该很少有特工拎着土豆去跟踪别人时，她忽然意识到：“啊，跟踪！”
一抬头，白芷妈妈果然又不见了。她急得抱起买来的菜就往前跑，地上的泥溅了她一腿，她也来不及去管。
胡乱跑了一阵，却连白芷妈妈的影子都没看到，她感到自己的肺几乎就要爆炸，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对呀……我知道她住哪儿呀，有什么可跑的？”
陆怜生这样想着，一回头，却看到白芷妈妈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小姑娘，你找我？”白芷妈妈微笑着问。
陆怜生吓得连连摇头，白芷妈妈却歪着头，看向陆怜生的脚。
“我刚刚看到了同样的鞋，就在我家的楼道里。”白芷妈妈顿了顿，又说，“倒是比你脚上这双干净些。”
陆怜生面色通红，却一时打不定主意，是该老实交代，还是该抵死不认。
白芷妈妈把陆怜生从头到脚地看过一遍，之后又忽然说：
“你是于凯的朋友吧。”
第78章 总有一个爱他的人，会来见我
拎着一兜子土豆豆角的陆怜生被白芷妈妈带回了家。
进屋时白芷妈妈还笑她：“你看你这孩子，来串门还自带伙食。”
进了屋后，白芷妈妈拿了沾了水的毛巾，让陆怜生把裤子上的泥擦了。陆怜生胡乱擦了几把，泥没被抹掉，反倒是被抹匀了。
白芷妈妈笑笑，推着陆怜生进了洗手间：“你先冲个澡，跑了一身的汗，再待会儿就捂馊啦。”
陆怜生本来是要拒绝的，可湿透的衬衣贴在身上，的确是让人难受，她想了想，索性也就从了。
把水放开没多久，白芷妈妈又送来新的毛巾，和睡衣：“睡衣的款式老了些，都是我这种小老太太穿的，但总算是新的，你别嫌弃，而是纯棉的，穿着挺舒服的。”
陆怜生连连道谢，她被白芷妈妈暖到，一想到自己跟踪白芷妈妈时的蠢态，脸上的那股红烧得也越来越旺。
洗过了澡后，陆怜生从洗手间出来，发现沾了泥的鞋子已被擦净，一塌糊涂的裤子也抹上了洗衣液，泡在盆中。正在洗菜的白芷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说：“姑娘，你先看会儿电视，饭马上就好。”
陆怜生脸上一红，放下毛巾，快步走入厨房，她说着要给白芷妈妈打个下手，结果刚到厨房门口，就被轰了出来：“去去去。厨房都是油烟，你进来，澡不就白洗了吗？走走走，去看电视，不用你帮忙，又不是做满汉全席，我自己就行，你想帮忙，待会儿就帮我多吃点。”
白芷妈妈见陆怜生傻站着不动，一边洗手，一边嘀咕：“这孩子。”洗过了手，她半让半推地，把陆怜生弄到了客厅，按在沙发上。
白芷妈妈打开电视，把遥控器塞到陆怜生手中后，说了一句：“你再动我可生气啦。”就又跑到厨房忙活了起来。
陆怜生被白芷妈妈的温柔搞得手足无措，她心不在焉，电视里反反复复地播放着塑体内衣的广告，她也没换台，就盯着一个又一个……不对，两个又两个要从内衣中跳出的圆球默默出神。
猪肉下锅时发出“滋啦”的响声，抽油烟机玩命儿地抽着，却阻挡不住肉香飘到客厅，陆怜生四下打量，发现一面的白墙上，有钉子拔掉后留下的圆印，排列规整，足有十几个。
似乎是这面墙上挂过不少照片，后来又被撤下。
她想通是怎么一回事儿后，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没过一会儿，饭菜就已出锅，白芷妈妈做了排骨土豆炖豆角，凉拌茄子，瘦肉炒蒜苗，还有一碗紫菜汤。
——陆怜生买来的菜倒是全部物尽其用。
白芷妈妈把饭菜端上时，看到陆怜生正望着那一整面白墙发呆，轻描淡写地说：“以前挂的是我闺女的照片，天天看着，有些伤心，就收起来了。”
陆怜生“嗯”了一声，眼圈却有些红了。
折腾了一天，她的确是饿了，再加上对于一个常吃外卖的人来讲，家常菜的诱惑实在太大，她想着：矜持一点儿矜持一点儿。可一大碗米饭还是很快就见了底儿。
陆怜生吃饭的时候，白芷妈妈就拄着腮，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陆怜生，偶尔还给陆怜生夹夹菜，搞得陆怜生老大不好意思。
第一碗饭下肚后，陆怜生揪了揪自己的耳垂，有些心虚地说：“我平时没这么能吃的……真的。”
白芷妈妈笑了笑，接过陆怜生的碗，又给她盛了一碗。
可能是血糖含量终于上来了，陆怜生的脑袋重新开始运转，这回她没再急着闷头吃饭，而是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谈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白芷妈妈问她：“吃饱了？”
陆怜生说：“啊，没有。”
白芷妈妈又问她那怎么不吃了。陆怜生想了想，说：“阿姨，你怎么知道我是于凯的朋友？”
白芷妈妈抿了抿嘴，说：“因为我也一直在找于凯。”
陆怜生心里一紧。
白芷妈妈又说：“我闺女的事，于凯都给你讲了？”
陆怜生点头：“于凯他，他特别的后悔，真的，在那之后，他每一天都过得特别痛苦。”
白芷妈妈叹了口气：“哎，那个傻孩子。”
陆怜生咬了咬牙，说：“阿姨，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我……我希望您能原谅于凯，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自私，但是，于凯他真的也很可怜，他每天被自责折磨着，白芷的事情，于凯是要负些责任，可他那时也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二十几岁的孩子，又能……”
陆怜生正说着话，白芷妈妈忽然朝她伸手，将散掉的鬓发拢到她的耳跟后。
白芷妈妈说：“你也是个傻孩子，我从来就没怪过于凯呀。”
陆怜生一时呆住。
白芷妈妈给陆怜生夹了块排骨，又说：“于凯那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容易钻牛角尖。闺女刚出事的时候，我忙着伤心，也没什么心思去找于凯好好聊聊。等我缓过来一些后，想问问于凯的近况，却发现于凯换了手机号，怎么也联系不上他。
“我问了他的导员，同学，谁也不知道于凯去了哪里。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担心他，我怕那种自责的感觉会毁了于凯这孩子，可我真的找不到他。我甚至试图联系过于凯的父母，但也没有成功，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告诉于凯，阿姨不怪他。
“很多人都说，心理疾病是能够治愈的，但我闺女的那个病，反反复复了那么多年，能试的办法都试了，却也没有任何好转。”
白芷妈妈叹了口气，眼圈随即红了，她说：“我闺女她活得很痛苦，虽然我也没法替闺女说，说她走了，对她自己也是一个解脱，但……但我从开始，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白芷妈妈捂住嘴，停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是我对不起于凯，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是一个毛头小子，我就狠心把那么大的一个责任丢给了那孩子。我一直想向他道个歉，想告诉他，把白芷的事情忘掉，重新开始生活，可我找不到他，所以这么多年，即使待在这里，总会触景伤情，我也不敢搬家。
“我知道，于凯那孩子倔，可能不会来找我，但总有人爱他，关心他。所以总会有人想着，要帮他的痛苦和自责找个出路。我知道，或早或晚……”
白芷妈妈握紧陆怜生的手，她认真地看向陆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