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面对数学联赛的时候,学会放开自己的心结。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无论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自由的喜欢还是不喜欢,柯函都不能够暴露自己是“格兰姆”。
“Mr.Key”已经跟“莱布尼茨不懂函数”绑定了,这个账号已经被柯函拟定了别的用途——如果“我不爱学习”想要参加数学联赛的话,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对方的学习,并且要求对方到时候帮助沐恒。
虽然对沐恒恐怖的坚持感到无奈,但是柯函同样肯定了他的热情。
尽管数学联赛光有热情是不够的,可一个有热情的人必然更加能够获得别人的钦佩与喜爱。
面对沐恒的问题,柯函微微一笑:“确实有点怕,最近被张意达带得,我对邱老师的应激反应都要出来了。”
“你要不要再来一点果汁,他们家的苹果汁也挺好喝的。”
沐恒注意到柯函面前的纸杯空了。
柯函:“嗯?”
沐恒转身趴在:“小姐姐,你能帮个忙吗?”
……
第二杯苹果汁出现在了柯函面前的小玻璃茶几上。
沐恒:“你放心喝吧,我喝了那么多年了都没事。”
柯函:“……”
沐恒:“我第一次来这种连锁店的时候,把他们家的苹果汁喝完了。后来我妈甚至专门去找了这家连锁店的管理,问到了果汁的供应商是哪家,然后给我买了好多。”
柯函:“……”
你好像忘记了你的某些人设。
面对着柯函的视线,沐恒无知无觉地回忆了一会儿过去,然后忽然间脊背一寒——他好像发现了一点漏洞。
沐恒:“……”
他的耳朵根瞬间红了。
淡淡的绯红,就像不正宗的白草莓一样。
“咳咳……”沐恒沉默了一秒,然后让自己勇敢地对上了柯函的眼睛,“我之前没有骗你。”
柯函:“你说你不是‘富二代’。”
不远处的柜台小姐偷偷地看向了这边休息区的角落。
“……”沐恒感到自己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被抽干了,艰难解释道,“你要知道……我家……我家里只是有点钱而已。”
柯函不为所动:“嗯。”
沐恒绞尽脑汁地从脑子里搜刮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短暂的三秒后,他终于灵光一现:“真的只是有点小钱,我家里也就是开开小厂子的暴发户,没啥的。”
他隐瞒“百亿家业”主要是因为怕自己的朋友们跟自己变得过于疏离或者过于谄媚。
所以,问题的关键并不是隐瞒或者不隐瞒,问题的关键是他是否能够让自己的朋友们尽量不要感觉到不舒服。
沐恒:“就是那种卖卖鞋子的江南皮革厂啊,搞搞土特产番薯干啊之类的小厂子,数量比较多,有点小钱。”
可以。
沐恒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这个“比喻”非常的接地气,应该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他真是机智啊。
旁边刚刚提拔的副经理扫了一眼沐恒拿给店员小姐的黑卡,一脸茫然。
所以……现在小暴发户也可以办这种卡了吗?
柯函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他只是说:“既然你告诉我了这种事情,那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沐恒脸上的笑容因为自己“成功”地达到了目的而越来越灿烂。
然后他就听见柯函说:“你妈来找了我——应该是你妈吧?——她希望,我能够帮忙阻止你参加数学联赛。”
沐恒顿时失去了表情。
刚刚那个帮忙的小姐姐恰好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店里,她的手里提着几个盒子。
甚至还有遮盖面积比较大的偏光太阳镜。
小姐姐将东西放到了没有表情的沐恒面前:“我按照你说的要求,买了东西,然后就看见了刚刚从下面走上来的邱老师——”
柯函惊讶地抬头:“小姐姐,你认识邱老师?”
店员小姐翻了个白眼,浓墨重彩的妆容让她显得过于成熟。
“何止啊,我还是你们的师姐呢。”
在店员小姐跟柯函的交流过程中,沐恒一个字一个字地找回了自己的现实触感,他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滚烫。
他刚刚的思维直接被炸开了。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沐恒用了全部的理智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从店铺里冲出去,避开柯函,去找他妈将事情问清楚。
他是知道家里对自己接触跟兄长当年接触得差不多的东西有怨言的。
但是他不知道,他妈竟然会为了这种事情而专门找到自己的同学——她肯定拿钱了。
让他想想。
嗯。
这里是一点点小钱,只是心意而已,希望你能够帮我们这个小忙?
沐恒感觉到了一种恶心。
他的脸颊迅速地从滚烫的羞耻状态变成了冰凉的无可奈何。
是啊。
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能做什么呢?他的钱是父母给的,他的命也是父母给的……可是,即使是孩子,他们也始终都应该是独立的另外一个人,从来都不应该是父母的附庸。
沐恒很清醒。
但他越是清醒就越感觉到这个问题的无解。
跟师姐聊天的柯函到底是注意到了沐恒不同寻常的脸色,不正常的,带上了冷漠的嘲讽。
他怎么了?
柯函转移了注意力。
在柯函转移注意力的同时,店员小姐姐也注意到了柯函的变化,她顺着柯函的目光看了过去,刚刚给她那张黑卡的另外一个学弟,脸色似乎有点不对劲。
以她多年柜姐的经验来看,这种不对劲就好像刚刚在给小三买轻奢,结果在付账的时候,不幸听到媳妇跟人跑了是一样的。
“对了,你的卡。”
其他的店员没有过来,但是他们也在注意着这边的动向。
经理今天不在。
店里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也比较空闲。
所以大家也懒得管那名跟顾客聊天的店员小姐,反正他们也确实是有关系的,顾客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沐恒颇为凉薄地笑了一声。
他说:“柯函,你先把鞋子换好。”
柯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倒是没有想太多。
但是在他准备进入更衣室里换鞋子的时候,沐恒跟在他身后,直接跟他一起进入了隔间。
“对不起。”
柯函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沐恒干什么,就听见了对方的道歉。
更衣室落了锁。
这里的更衣室是专门的封闭隔间,头顶有声音不大的通风口在不停地传出极其细微的转轮声。
沐恒按住了开关却没开灯。
更衣室里一片漆黑。
柯函犹豫了一秒:“你为什么要道歉?”
沐恒:“给你添麻烦了。”
在黑暗中,柯函的表情微微的有些困惑:“可是,你之前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我麻烦。”
沐恒:“……这不是一回事。”
柯函:“这就是一回事。”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平静地拿到了沐恒的眼前。
打开。
没有不应该被看见的东西。
柯函指着许多个应用里的那一个“巅峰竞赛”,一字一句道:“你看,你让我一个连数学题都不能多看的人,变成了一个……一个……”
尽管良心莫名地作痛,但柯函还是继续说到:“一个热爱数学的人。”
“数学很有趣的。”
是啊,他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沐恒笑了一下:“我没有想过让你感谢我。”
柯函:“我还记得你让我背的材料里有一个典故,一个人做好人却拒绝了别人一定要给他的回报而被他的老师骂了。因为如果那个人他不收下回报,那他确实是一个好人。但是这对鼓励所有人都向善,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沐恒的喉结微微滑动。
他好像想要说点什么来反驳柯函,但是他最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因为柯函说的很对,或者说这个典故很对。
等等……
话说回来,刚刚他想要干什么来着的?
首先,排除把柯函按进更衣室里灭口。
其次……他不记得了。
两个人在更衣室里都没有开口地对峙了一会儿,直到这种诡异的失语环境被外来的声音所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