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足无措地看着身上的人，不敢用力挣扎，怕伤到她，只能警告她道：“女士，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触犯治安管理处罚法，会受到拘留十五天的惩罚的。”
“叶流，听到没有，我大不了蹲个几天，不碍事的，你们快走！”
“你！”男人满头黑线，但还是强忍怒气，保持礼貌，“女士，你再不放开，可能就要受伤了。”
周一担心地看着两人，又看了看叶流，她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突地，她感觉手中一凉，心中咯噔一下，眼神落下时发现，原本紧握她的大手松开了。
叶流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走向男人和金丽，他后腰处的白大褂上透出了一片血红，是伤口再次崩开地缘故。
男人沉默的看着他，直到那修长地手指勾过自己手中的手铐。
“叶流！你干嘛？”金丽惊呼。
可叶流没有理会她，只是摩挲着手中冰凉的手铐，目光晦暗。良久，他才转过身去，微笑着看向那个一直注视着他的女人。
他的笑容很纯真，是少年的模样，灿烂瑰丽，就像周一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周一也跟着牵动了嘴角，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温柔平和，是叶流平时极少见到的模样。
她的笑太过明艳，让人忽视了她拽着鹅黄色裙摆的泛白手指。
叶流的笑容渐渐收起，用力抿着双唇，走近周一。
周一额头有碎发粘在脸上，却也顾不得整理，一双眼直愣愣地看向叶流，等着他开口。
“你信我吗？”叶流注视着她，试探地问道。
周一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向那反着银光的手铐，慢慢地，慢慢地将手放了进去。
“咔”链铐合住，周一抬头，继续微笑着看向他。
叶流眼眶泛红，双手捧着周一的脸，将唇深深吻向她额间碎发。
“别怕。”叶流倚在周一肩头，耳鬓厮磨，轻语道，“信我。”
然后他原本握着周一胳臂的双手慢慢下滑，直到触碰到冰凉的手铐为止。大手包裹着小手，叶流牵着周一，走向那个男人。
“叶流……”金丽从男人身上下来。
她很少见叶流如此模样，没有了少年的无畏，满满的都是深沉，像是瞬间长大了一样。
叶流将周一亲手交到了男人手里，一字一句地道：“你答应我的，要做到。”
男人望着叶流，郑重地点了点头。
外面传来一阵明亮的警笛声，警车适时的到了。
今日阳光特别明媚，是周一来到这里天气最好的一次，她很想踏出去沐浴一下阳光。
于是她一身鹅黄向着大门轻轻移动着，抬起右腿，脚尖落下时，旁边的男人却不走了。
周一也跟着驻足，看向他，“怎么了？”
男人一双浓密的剑眉轻蹙，眸中有一丝犹疑，但还是脱下了自己灰黑色衬衣外套，然后拿起周一带着手铐的双手，认真地包裹在上面。
“好了。”男人道。
周一望着自己被包裹的双手，点点头，迈出了宠物医院的大门。
刚出门，就有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上来了，他们先与男人打了声招呼，便掏出腰间手铐准备进去了。
“里面没了。”男人抬手制止他们。
“没了？”一个国字脸的警察有些吃惊，这与他们收到的通知并不符合，“可……”
“沈队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没了。”另一个矮一些的警察拽了拽他有些执拗的搭档，阻止他说出剩下的疑惑。
于是两人左右护法，将周一带上了警车。
周一安静地坐在两个警察中间，她想回头望一眼，但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
警车缓缓启动，将她带离了宠物医院。
这一路，周一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回忆起昨晚的疯狂似是一场不可触及的梦一样。
“可以让我打个电话吗？”周一礼貌地询问，“我想给我奶奶打个电话。”
但坐在她两边的警察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自动忽略了她的请求，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周一低头苦笑了一下。
也对，身为嫌疑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现在打电话给外界。
“号码是多少？”
坐在前面副驾驶位上的人开口了。
周一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被其他警察称作是“沈队”的男人，试探道：“5558198……安山疗养院。”
沈嘉琳掏出手机，按照周一所说的号码拨通了数字。
“你好，安山疗养院。”
一个温柔但机械的女声传来，沈嘉林没有说话，而是将手机从隔离的栏杆空隙中递向了周一。
周一见旁边两人没有阻拦，于是解开手上缠绕的衣服，双手接过手机按在耳朵上。
她连忙道：“我找郭春芬。”
“好的，请稍等一下，为您转接。”
她不自觉紧张起来，手心都变得潮湿，手中的手机被她攥的紧紧的。这几分钟的等待，如同一天一样漫长，脑子不自觉胡思乱想。
“喂？是一一吗？”一个虚弱无力地声音传来。
周一松了口气，但笑容还未完全浮现于面容之上，又立刻转为担忧，“声音怎么又听着不好了？药有按时吃吗？”
“咳咳……有，这边照顾的都很周到，只不过人老了自然毛病就多了……”
周一安静地听着奶奶地话，不想打断，又不得不打断，“奶奶……”
“嗯？怎么了，一一”
周一深吸了一口气，“我……可能这一段时间都不能去看你了。”
“没事，工作要紧。”
“嗯。”周一努力不露痕迹地隐藏情绪，“我得攒钱……买个大房子给你住。”
“我知道，我家一一最棒！”那边老人笑道。
“到时候，你得给我做饭吃，我一个人在这儿，都吃不好……你还得给我洗衣服，我自己每次都洗不干净……还有，还有你得给我张罗对象，然后看着我结婚，有了孩子还得给我看孩子……”
周一红着眼睛强硬地把老人安排进她的整个后半生里。
“一一，你怎么了？”老人似是察觉到什么。
“没事呀。”周一捂着话筒，吸了下鼻子，“平时你唠叨我那么多次，换我唠叨一下你，你还不乐意了？”
“不是，你今天有事，对吗？一一，你有事一定要告诉奶奶呀。”
“我没事。”周一已经快要绷不住了，于是决定快速地结束通话，“奶奶……”
“你说，我听着呢。”
“你跟我说过，我的生日是在那年下雪的那天是吗？那天正好是周一。”周一道。
“对呀，怎么突然又提这个？”
“我每年生日送你的礼物都有收好吗？”
“嗯，都好好收着呢。”
“嗯，那今年生日那天，还送你个礼物，你一定要亲自打开。好吗？”
“你每年生日都送我礼物干什么？你自己多跟朋友出去玩多好？”
“我不管，你一定要亲自打开。”
“好，我一定自己打开。”
听到奶奶答应了，周一这才安心，“好了，我去工作了，你要听医生和护士的话。”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一一。”
“嗯，我挂了。”
周一按下了结束键的同时，如同开了泄洪的闸，眼泪决堤，抽泣不止。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砸在黑色的手机屏幕上。
憋了太久，突然的松懈，让眼泪不能随心停下来。她平复了好久，才勉强能说出话来。
“谢谢你。”她将手机屏幕上的眼泪擦干，递给了沈嘉林。“被我弄脏了……对不起。”
听到那声“对不起”，沈嘉林接手机的手停顿了一下，但很快收回了手机。
这一通电话之后，整个车内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个人再说一句话。
警车悠悠地向着它出来的地方驶去，一路平稳，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编号“0127”
第二十九章/编号“0127”
派出所内，沈嘉林站在那里，隔着玻璃看着那个坐在四周封闭环境里的周一。
她端坐在椅子上，双腿紧闭向一边倾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气质。她的头发有些杂乱，素面朝天，一脸疲惫，显得有些憔悴，但倦意却还是掩盖不住她的明艳。
这个女人，身处于这里却丝毫不慌乱，无论怎么询问都不会被别人带乱她的节奏，有一种不同常人的气场，明明不到三十，却有着四五十岁的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