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禾见状,实话实说,并未隐瞒,伊束倒不在意小女孩之间的纠纷,只是慨叹自家孩子到底不如这宗室子弟有涵养,可江疾毕竟是男孩子,即便忍让几分,也是该的。
伊束想到此处,递给伊禾一块儿豌豆黄,温声细语道:“既然他已道歉,你便别再与他计较,你斗不过他的。”
伊束诚心实意的告诫,却不料伊禾将头一扬,与她对视,幽幽道:“不过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孩子,我何苦与他计较?”
语不惊人死不休,大抵如此。
伊禾早知姑姑与江疾不和,自以为此话戳中江疾痛处,能得姑姑夸奖,却不料伊束手一颤,下意识将她推离怀中,环顾四周,见并无旁人,这才心有余悸按着她的双肩正色道:“够了!不许胡说!”
“我知道了。”伊禾淡淡点头,退了出去。
按伊禾的说法,如今这宫里的三个掌权者,哪一个是父母健在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伊束很是清楚,当伊禾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了她与这座宫城格格不入的命运。
接连几月,伊束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每每见到江疾阴沉着脸立在江昭身后,她总疑心下一刻江疾就会拔剑取她首级,高悬于城门示众。
渐渐的,自伊束心底生出警戒之声,身处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城之中,若是不变得与它一样,便只能任由它吞噬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割肉喂鹰的故事夹带私货,并非完全转述佛经里的故事。
吴忧现在处于人微言轻的状态,她性格也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所以看着会有点白莲,但其实不是。
最近一直在摸索如何能行文有趣,之前写的内容总觉得太过刻板,所以之后会陆陆续续改前文但剧情不会变,至于章节,我想不会再为自己设置字数要求,大概讲完一天我想表达的内容,就不会写多的了。
一路写来,发现了很多问题,比如节奏拖沓,行文并不连贯云云,希望能进步一些,为大家带去更好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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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漫漫
在京城这座古朴繁华的城市中, 一切建筑都严格按照中轴线对称布局城中建筑,而城中那座偌大的皇宫,也坐落于中轴线上,分为东西两宫。
皇帝的寝宫长安宫在东, 其余大大小小的宫殿亭台都在长安宫身后错落有致的分布着, 从高处俯瞰, 犹如仙人手中撒下的一把棋子。
而在这样肆意又严谨的铺排之中,隐藏着一座更高于长安宫的宫殿, 宫门上书:千秋殿。是自中北建国以来就用做皇家宗祠的第一大殿,其中供奉着十代帝王灵位, 画像。
此殿少有人来, 很是静谧,偶有几声烛花爆开的响动,透过层层叠叠的明黄曳地长缦,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年的侧脸, 眸亮唇红, 明朗清隽。他不言不语, 笔挺着背,跪在先帝画像前的蒲团上,紧抿着唇, 面上挂着几分凌厉沉郁,似不得志。
忽而,一道清亮磁性的男声由远及近, 由外入内,传进他耳中:“你可知错?”
少年身子不动,只是颔首,道:“江疾知错。”
男子又问:“错在何处?”从他话中, 听不出情绪,只是一味冷淡。
“中北律令,禁止官员招妓,若被检举,轻者贬斥,重者刖刑。江疾身为公室子弟,又是皇帝亲信,却流连秦楼楚馆,未能约束自己,实乃大过。”说完,他便将头埋得更低,身后人沉默半晌,重重叹息一声。
又是江疾开了口:“公叔,此事蹊跷,我不愿就这般任人鱼肉,请给孩儿一个机会。”
原来,他身后站着的是,江子羿。
江子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可江疾当日确是在戴家巷的上林苑中与一众纨绔狎妓被抓了现行,辩无可辩。
原本监察官员私德的巡察队皆有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抓到公室子弟,首当其冲应将上报至驷车庶长处,先行族规,再用国法惩处。
江氏这一代的驷车庶长乃是宁王,他回青州后,将这处置之权假于江子羿处,是故由他代理族务。
但江疾这事却万分蹊跷,巡查队还未上报到信阳君府,此事就已闹得满城风雨,一众后党官员并墙头草都争先恐后的上书请求惩处江疾,以固律法。
毕竟江疾是中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郎中令,还未至弱冠之年,就已锋芒毕露,大有前途,成为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拦路石。
“你做事一向周密,我自然知道,若真有心狎妓,就凭那几个人,拿不住你。”江子羿先行表示自己对他的信任,而后想到一些蛛丝马迹,不由得心头一滞,补充道:“此事再查下去并无半分益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叫江疾很不受用,直在地上转身,与他对视,“对谁没有半分益处?”话未说完,他又追问:“难道你知道是谁害我?”
其实自江疾被抓那日,他心里就有了盘算,他入仕后的三年,一直韬光养晦,不曾开罪于人,除了太后,他自认再没有第二个敌人。
如今京中局势大好,帝后两党势均力敌,江昭年纪尚小,羽翼未丰,太后若不此时折断他的臂膀,恐怕往后再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想,也许他是被太后设计了,毕竟那日与他同去的,还有伊氏的子弟,可他们都是白身布衣,并不犯法,想到此处他就焦头烂额。
如今他要申辩,这话却不能明说,只得靠江子羿意会。
江子羿这两日来探到一些蛛丝马迹,但他不敢确定,也不敢相信,于是并不理会江疾的追问,只是问:“可还记得你入仕第一日,我曾说过什么?”
江疾点头,道,记得,“公叔曾说,同尘是天生的上位者,应当懂得独善其身,忌结党营私,与人私交过甚。”
“那时你是怎样回答我的?”
“我说,孩儿谨记。”江疾说完,不再去看江子羿,只是盯着乌青的石板地。
江子羿从鼻中发出一阵轻嗤,道:“你就是如此谨记的?结党营私不说,还敢狎妓!你置江氏颜面于何处?又置与你订亲的项琪的颜面于何处?”
江疾身份特殊,所处职位敏感,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暗处许多人脆弱阴暗的内心,如今事态严重,以至于引起民愤,甚至有人发起联名上书,要求在京兆府公审此事。
江昭与他同气连枝,自然偏袒,江子羿又对他心疼得紧,只是怒斥他后,便让他来宗祠跪香,远离外界,此后要求公审的折子,都被江子羿一一发回原处。
他在等,等一个破绽。
一提到项琪,江疾心头就一阵刺痛,就如千万根绣花针一刻不停的扎在他心上似的,痛得他喘不过气。
今年年初,江疾刚过十八生辰,就去项家敲订了婚期,定在六月,此时刚过三月,可出了这事,他再也没脸上项家求娶他心爱的姑娘了,更遑论他不知如何面对项琪的心碎与坚定。
江疾并不作答,眼泪却不经意顺着他的脸颊,流经下巴,坠到地上,犹如他自云端跌落谷底。
此时高泉宫中,项琪正坐在伊束一侧,由着她开解自己。
项琪耷拉着脸,气色不佳,眼睛浮肿,眼袋像两颗剥了皮的鸡蛋似的,她有气无力的捏着手里的镯子,那是江疾送给她的。
伊束见状,轻叹了一口气,“江疾这孩子也是本后看着长大的,我入宫那年,他才十三岁,只是个长手长脚的大鸭子。”话毕,她伸手拍了拍项琪的手背,接着道:“这时间真是不等人呐,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十八了,长成了多少少年人梦寐以求的模样?鲜衣怒马,肆意风流。”
项琪知道伊束这是在安抚她,可她从前没少听江疾嫉恶如仇的表示对太后的不满,此时真道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遂应声:“项琪谢过太后,在此紧要关头还肯为公子说好话。”
她原想求伊束为江疾向江子羿求情,可想了想,终究开不了口,这三年来,她与伊束接触颇多,很是知道她是一个爱玩爱闹的大姑娘,与寻常女子别无二致,她也曾劝过江疾,别太过仇视太后,可江疾总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