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束见他神情恍惚了片刻,眼珠子一转,立时起身拦在江昭身前:“将军要送走皇帝,就从本后身上踏过去吧。”
伊尹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一句“让开”说得极有气势,话音甫落,他就一把将伊束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让侍卫“护送”着江昭出去了。
“伊尹!你真要如此?”伊束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还未等伊尹做答,外围已响起刀兵相接之声,窗外一片火光,他听得分明,正是江疾在高声呼喊:“微臣护驾来迟!保护皇上!保护太后!”
一片混乱之中,伊尹正要拔刀,只见伊束欺身上前,“难不成你还想杀我?”带着几分讥讽,说着就作势往他刀上撞去,吓得伊尹连忙收刀。
伊尹嗤笑一声,“好个碎妹子,为兄输了。”说着就把刀仍在地上。这时殿外已没有声音,江疾一脚踹开殿门,见伊尹没有反抗的意思,便吩咐左右上前,将其缚住,江昭适才躲在他身后,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殿外尸横遍野,林纪的营旗已被江疾收缴,他也被生擒,嘴里堵上麻核,一双眼正怨毒的看着他。他心中不惧,到了此刻,反而轻松下来。
这一刻,是他十年来,最高兴的一刻,他终于能卸下重担,心防,坦坦荡荡的活着。
温准找到江子羿时,他已是奄奄一息。
过了几日,江疾向伊束道出了江昭这些年的心结,是对伊尹和对伊府的,伊束听后已是泪流满面,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早在十几年前,兄长就已对宗室下手,害死了江昭的父王母后。
原本她想趁着江昭还未亲政,对她还有几分感激时,厚着脸皮去求他对伊尹宽恕,可知道了这些事后,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能每日在殿中以泪洗面。
第二日,项琪入宫探望伊束,从左右手中接过一个圆筒,递给伊束,“太后,这是同尘的一点心意。”伊束打开,正是传闻中,宁王府的一纸空诏,从前太-祖爷在先帝登基前赐给老宁王江河,请他照拂江岐的,若有混乱,即可用此空诏废其自立。
这是宁王府何等的荣耀,如今江疾竟送给她,让她去救伊尹,让她激动的喜极而泣,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打湿了项琪的衣裳。
项琪拥着她,安抚道:“同尘说明日他送来假死药给伊尹服下,皇上那边,由他去说,请太后莫再担忧。”
伊束连连点头向她道谢。
此时的长安宫中,江疾正与江昭讨论此事,他坐在阶梯上捂着脸,不愿再谈。
他登基八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除掉伊尹,而今伊尹举兵篡国,已是阶下之囚了,这诛灭九族的罪,江疾竟然让他宽容以待,若只是不株连九族也就罢了,但江疾说让放他一马,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便只能坐在一旁蒙着眼和耳朵,让江疾不再聒噪。
“皇上,你可还记得公叔曾说,一国之君不能公器私用啊!”江疾苦口婆心。
他自然知道不能公器私用!可这伊尹是什么人?国贼啊!他想不明白江疾他们是怎么想的,索性不再理会。
江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伊尹虽是国贼,可他执掌新军这八年来,护卫疆土,这都是实打实的军功啊;再说太后,自你登基后,就为你,违逆父兄,一心一意的守着你,护着你,若没有她,你此时还能住在这长安宫里生气吗?”话音甫落,吴忧就提着食盒进殿来。
江昭自觉找到了救星,连问吴忧:“元哥儿,你说伊尹如何?”意在吴忧为他说话。
吴忧会意,放下食盒,她很早就明白,伊尹有篡位之心,可江昭此时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太后有一半的功劳,她想,自己要从前忤逆太后,让她生气,此时能帮,便帮一把。
她立在一旁嗫喏着开口:“殿下说得没错,伊尹虽恶,但对中北却是一位功臣,几能与公叔比肩。”话未说完,江昭就恨铁不成钢的剜她一眼,吴忧立时跪在地上,“就连妾身,也是他送到皇上身边的。”若没有伊尹,他们之间不会有这样的姻缘,吴忧由衷的感谢他。
“罢了罢了,你下去罢。”江昭见吴忧也不帮他,遂无奈的摆摆手,打发了她下去,片刻后就掩面痛哭起来,江疾知道他心里难受,遂走到他身旁坐下,用手揽着他的肩膀,道:“昭弟啊,帝王之心,要能藏污纳垢。”
“可我恨极了他。”江昭喑哑着声音,一双眼隐没在黑暗中。
“伊尹一生追名逐利,你尽收其权,这与让他死,又有什么区别?”
此事谈妥后,没过两日,伊尹就被江昭下令赐毒酒一杯,晚些时候,牢吏就将他的尸体抬了出来。死状极为可怖,七窍流血之状,天子开恩,念在伊氏满门忠烈,不株连,并允其妻女为他收尸。
一切都尘埃落定,在一个凉爽的仲夏星夜里,江昭扶着伊束,母子俩又走了一遍长安宫到高泉宫的路,在这条长长的青石板小路上,伊束与江昭都忆起从前,他们的喜怒哀乐,那时他们是相顾无言,此时确是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仿佛由着这条小道,牵扯他们心底最柔软的情思。
经此一事,伊束的心绪都苍老不少,在进殿前,她依依不舍的望着江昭,这个孩子,短短八年,已从她腰间长到比她高了一个头。她颤抖的着手,轻抚过江昭的脸颊,心里梗着千万句话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江昭察觉有异,一双眼真挚热切的与她相对,“娘,你要嘱咐孩儿什么?”
伊束听的心里泛酸,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向前走了几步,“我儿勿忘天凉加衣。”说话间,就已到了高泉宫。
此后几日,伊束不饮水,不用膳,也不许任何人探视,她躺在殿中那张软榻上,静候死亡。弥留之际,她听见江子羿在轻声唤她。
“伊束。”
她循着声望去,沉重的撑开眼皮,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黑暗,她吃力的抬起手,想要触碰,皆是虚无。她带着哭腔,“怎么没点灯呢?让我......子羿,让我再看你一眼。”
殿外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气息一颤,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文断断续续写了将近四个月,终于在今天完结啦!在最后的作话里,我想要感谢我的基友,树和木瓜,没有她们鼓励,恐怕是没有这篇文的。其次感谢两位读者,从开文一直追到完结。
你们是我的光。
咱们下本再见。
鞠躬。
☆、番外.小江来稿
小江欲言又止。
因为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一章要让她来投稿。
以下步入正文。
那是因为我父亲母亲身份特殊, 他们是中北最了不起的两个人物。在他们双双归隐后,中北皇帝方才亲政。
容我先向大家自我介绍,我叫江.玛丽苏.伊,因为年幼时身体瘦弱, 被我爹起小名叫豆芽, 今年七岁, 理想是成为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女,而我的日常是——看我爹妈打情骂俏。
作为一名顶级二代, 用别人的话说,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但我父亲从不让我摆架子, 是故本人愿意以身作则,从基层写起,从生活小事, 一点一滴写起, 保证本报道的真实性, 实效性, 成为一名真正优秀自律的江湖儿女。
事情要从我娘绝食说起。
当年她“赐死”了我的舅舅伊尹后,保证了中北政权的权力平稳交接,就下定决心要随我父亲而去。哪知我父亲在战时诈死, 一直活的好好的,在她饿得脑袋发晕的时候,我大哥江疾偷偷摸进高泉宫, 在她殿中的熏香里加了安眠香。
于是我娘就误以为自己升天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睁眼,我爹就坐在床前,我娘不信, 笑中带泪的捏着我爹手腕,碰到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导致我爹差点儿真的嗝儿屁。
两人久别重逢,历经生死,紧紧拥着对方不肯撒手,我娘心一横,在我爹肩膀狠狠咬了一口。说来奇怪,我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居然咬着牙没有叫唤,真是爱情令人变得强大。
没过多久,他们就举家迁去了苏州定居,由于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我爹便策划着要为我娘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天遂人愿,我爹娘这桩婚礼,后来被传为一时佳话,当世盛典。
他们的婚礼,除了几个亲近的朋友外,就没再请别人了,却不料婚礼当天泄露了消息,来家里拜贺的人一茬接一茬,直到院中无法容纳,方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