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要克服这种现象并不难,其办法也很简单,这就是只要在中队中迅形成一种务实的工作作风,让所有犯人真正相信只要努力劳动,踏实改造,即使没有钱也能获得应得的奖励。如能出现这种形势,则整个中队的监管改造工作,就会迅速形成良性互动的理想局面,到那时,您也就不用如此辛苦,甚至整日提心吊胆,生怕犯人们又会给您惹出什么麻烦来。”
“你确得真能行得通?”
“应该没有问题,这就犹如在生产流水线上实行计件工资制的工人一样,由于多劳能多得,出现次品将减少他的收入,在这种情况下,工人劳动积极性就会大大增强,即使没有人强迫他劳动,他也会自觉地卖命认真苦干。管理者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死死盯着一个个干活的工人,担心其怠工,管理者的主要任务转变成了只需负责维持生产秩序,制定生产规程和体现奖惩,严格劳动业绩考核和评估等工作,自然其工作效率也就能大大提高。
这种管理理念,在监狱的各个中队中也是可以推广的,由于中队中各个犯人小组都承担有日常的劳动任务,而且,有不少劳动是能直接为中队创造效益的,这时,只要中队领导及队长们能够客观公正地对待犯人的劳动,让所有努力劳动、积极改造的犯人能得到应有待遇,使他们能真正看到自己的前途所在,那么,就会有愈来愈多的犯人安心改造,积极劳动。
其实,作为犯人,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干部们能公平公正地对待其劳动成果,所以,只要中队干部能做到公正地掌握着奖惩尺度或标准,严格按制度办事,尤其是在对待有关犯人减刑问题上,其透明度一定要高,真正让改造表现好或劳动成果好的犯人能得到更多的减刑机会。若能做到这几点,则干部与犯人之间的关系,就能得到真正彻底理顺。换句话说,我比较主张将企业内部的管理办法运用到中队的日常监管改造工作中来,而且,我相信如能坚持这样做,那么,其效果一定会很显著。”杨凡似乎突然有了往日的自信,竟然在郝指的面前侃侃而谈。
“你的意见好倒是好,也很有建设性。不过,监狱毕竟是监狱,不是一般企业可比,更何况如今社会关系复杂,不正之风仍然盛行,要真是完全按照你所讲的那一套实行,其难度也不少啊!”
听话听音,很明显,郝指导员对杨凡的主张,基本上是持赞成态度的。杨凡也知道,郝指导员讲的困难同样都是实情。所以,杨凡立即回答说:“您所讲的难处,我都能理解。同时,我也明白,有些关系户是必须照顾的,问题是在中队里服刑改造的犯人中,绝大部分是没有人关照的,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能否早日出监,在过去,与其是靠努力改造,不如说是靠运气,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中队会在什么时候给他一个减刑的机会。然而,目前中队强化监管改造所遇到的主要困难,也就出在这些犯人的身上,由于这些人的家中都比较贫穷,在狱中主要是靠吃劳改饭度日,不能像有的犯人那样可以用钱在中队的小炒房中买菜吃,他们的生活过得都比较苦。加上长期形成的原因,他们中大多数都不相信中队领导能公平地对待他们,因此,他们对自己的改造前途都感到信心不足,有的甚至是悲观失望,从而抱着破罐破摔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改造生活。但是,那些经济条件相对比较好的犯人,就其数量来说,只是少部分人,而且,客观地讲,这些人投牢后的劳动岗位都相对比较理想,很少有在生产劳动第一线干繁重体力劳动活的,所以,这部分人对中队干部的不满意度相对也小得多。其实对大多数犯人来说,他们对那些如端正改造态度,自觉洗涤自己罪恶灵魂,以及坚定改造信心,走改造自新之路等宣传说教,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他们最关心的就是多减刑,能早日离开监狱。所以,要是我们如能很好地将劳动成绩与减刑幅度紧密地结合起来,让犯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多干就能多减刑,就能早日出监,我相信,到那时,中队里就会很快地形成一种良性互动的好局面,您的管理理念和管理措施也就能很快地转化成犯人们自觉的行动,而决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子,您在会上说得口干舌燥,苦口婆心希望犯人们走正道,而犯人们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去搞掂队长,讨好队长。这样一来,犯人想的与您希望犯做的就很难并入同一条道上了。您是知道的,作为一名成功的管理者,其之所以能比他人成功,就在于特别懂得如何正确处理好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的关系,换句话说,正是由于他能够始终牢牢地抓住主要矛盾不放,所以,他才能够取得事半功倍的工作业绩来。因此,我主张兼顾极少数的同时,要将中队的奖励及减刑机会主要用在大多数犯人身上,让他们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如能做到这一点,则我坚信整个中队的监管改造工作定能迅速地开创出一个崭新的局面来。”
“有道理,不过,所谓公平从来就是相对的,世界上没有绝对地公平。”郝指导员略停了停后,又说:“你不愧是在外面当过公司老总的,看问题有一定深处,所提的一些措施也具有一定的建设性和可行性。我看,我们可以逐步推动这项工作,今后你们积委会也可以主要朝这方面去努力,对那些确实踏踏实实走改造自新之路的犯人,要及时给予表扬,年终评选改造积极分子,中队也会考虑拿出一定的名额来重点奖励这部分人。”
“太好了,至少先实验一下,看效果如何,如果效果确实很好,则再作进一步推广也不迟。”杨凡基本同意郝指导员的观点。
【第十三章】千奇百怪:狱中趣闻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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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凡自从身兼图书组组长和中队积委会主任以来,与过去相比,似乎显得忙碌了许多。但是,无论是干部,还是犯人都能清楚地认同一点,即现在图书组及中队犯人的改造风气明显地好转了,已很少能看到像过去那种动不动就人整人或相互构陷的事件发生。由于杨凡处理事情相对比较公平,加上得到了教育科干部及中队干部的大力支持与信任,所以,杨凡在犯人心目中威信正在迅速提高,至少迄今为止,杨凡分配其他犯人去做的事,还没有一名犯人敢公开顶着不干的。只要能服从分配就行,杨凡心想。
虽然是改造,但时间仍照常运行,转眼间,已到了一九九五年三月。一天下午,织布厂犯人张新宇在他们中队队长的带领下向《建新报》投稿来了,他告诉杨凡等下还要到李星那里领取下个季度的犯人改造考核表格。由于织布厂距离学校比较近,只隔了一个露天会议场,所以,在杨凡的记忆中,张新宇应算是来《建新报》编辑部次数最多的犯人之一。由于张新宇也是家在S市的犯人,与杨凡有更多的同共语言,渐渐地也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了。据他自己告诉杨凡,他被捕前原是S市某部门的一名副处长,现年三十七岁,因受贿罪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他妻子现仍在该市的公安部门工作。今天,由于李星刚下中队去了,张新宇只好等李星回来后领到所需的表格后才能返队,带他来的那名队长说他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做,要张新宇先留在学校等他办完事后再来接他回队。
其实,等人是最烦人的事之一,没法,张新宇只好重又来到了杨凡的资料室里,出于礼貌,杨凡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陪张新宇聊起天来。
“老杨,唉,他妈的,做什么人都行,就是千万不要做犯人。”
“怎么突然发起这么大的感慨呢?是不是在中队里遭遇了什么不顺心事?”
“不是的。”
“那又是为何?”
“想必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自投牢后最反感的一件事就是,每月一次强迫理光头。过去,你说我死皮赖脸也好,我总是想尽设法躲都要躲过被理光头,所以,你每次见我时总能看到我头上都留着寸发。然而,这个月可好,中队要求必须人人过关检查,一律全部理光头,连寸发都不允许留。”
“关于犯人必须理光头一事,我也是很有看法的,就连《罪犯改造行为规范》中也有明文规定,服刑犯人可以留寸发,并没有规定非理光头不可,然而,现实生活中,却强迫犯人必须理光头,土政策真是害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