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与吴忠边散步边交谈,杨凡感到收获不小。由于对图书组的几名重要成员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了解,他觉得今后在处理与这些人的关系时,心中更有数了。
从这件事情中可以看出,杨凡为人做事,一直有他个人独具特色的办法,例如,对那些不便直截了当向当事人了解的事,他总是采取迂回的办法,通过与第三者聊天中自然而然地获取自己所需的信息。他坚信古人所说的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以及知此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自从与吴忠作了那次深谈之后,杨凡对自己的处事态度和改造方式又作了相应调整。因为通过几度反省之后,他猛然惊醒:自己差点也重蹈了王义桥的覆辙。为了避免别人对自己的猜忌,为了不至于犯树大招风的错误,他事事都尽量保持低姿态,夹着尾巴做人,努力避免与魏华和黄新华等人发生正面冲突,也不跟他们去公开争改造表现。所以,到图书组开工一个多月了,杨凡基本上能做到与魏华和黄新华等人和平共处。想起刚到图书组,魏华曾受高科长委托,将一份《建新报》给他看,并要他提出意见时的情形,当时,他意气风发,在认真看了几遍之后,抓起钢笔大刀阔斧地将一份报纸从头到尾圈圈点点地删改了一通。
虽然,将其交给高科长看完,曾受到高科长的高度评价和肯定,但由于高科长几次在编辑部和图书组会议上反复多次将其作为案例来评批其他人的工作态度不认真,以致曾一度引起魏华和黄新华等人的不快与误解,幸亏杨凡及时做工作,才不至于使矛盾进一步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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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中旬的一天上午,高科长来到建新学校召集图书组和教员组的全体犯人开会,会上,高科长宣布了一个重大信息,即监狱管理局决定在S监狱隆重举行北片区首届服刑人员运动会,赛期为七天,从现在到运动会开幕也只有七天时间。为了迎接运动会的胜利召开,高科长要求图书组全体犯人必须立即行动起来,要高标准高水平地完成整个运动会的筹备任务,同时,要求教员组积极做好配合工作,做到随到随到。
魏华也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说服了教育科高科长和中队郝指导员,在整个运动会期间,将图书组全部犯人由戒备森严中队监仓搬到了毫无设防的建新学校教室里来居住。对杨凡来说,在S监狱服期间,他感到这前后半个月时间是最自由的,虽然白天很辛苦,要忙于应付运动会召开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但晚上却可以自由自在地休息、交谈和活动,可以说基本上实现了由犯人自己管理自己,脱离了狱警的监视范围,所以,大伙都感到特别心情舒畅,甚至连白天劳动的积极性和自觉性也都明显地提高了。
黄新华除了与魏华一道负有组织管理之责外,他的主要任务是承担运动会的会微和大会主席台背景等的设计。而大小各种类型共五十余条宣传标语的书写任务就交由杨凡和王义桥来完成。李星负责运动期间各项物品包括奖品等的保管与领用,此外还负责保障整个运动会期间的茶水供应。电工张涛负责保障供电线路的安全与畅通和灯光、录音、录像等任务。刘天明和李春林则主要负责运动场地划分与布局,并提出一项有关赛事进度程序安排草案给高科长审批。魏华则负责整个筹备工作组织与协调工作。张伟国则仍然做他的监督岗和门卫,确保监管安全。
为了迎接这次大规模运动会的召开,S监狱教育科还在各大队、中队服刑人员中抽调文艺骨干组成文艺队集中排练文艺节目,结果黄新华和王义桥二人被调去了文艺队。虽然监狱文艺队仍设在建新学校,但黄新华和王义桥原先所承担的劳动任务则全部落到了杨凡和刘天明的身上。第二天下午,教育科李干事把为迎接运动会召开所需的各种物品全部买来了并存放在李星的仓库里,杨凡则把写宣传标语和舞台背景设计所需的纸张、广告颜料、排笔等部分地先从仓库里领了出来。
论写标语,杨凡还真算得上一把好手,大小五十余条各种类型的广告标语仅用了两天不到时间就全部搞掂了。魏华是那种只会做头不会做兵的人,论统帅全局,他的确有过人之处,图书组的人手本来很有限,由于调配有方,尽管整个筹备工作千头万绪,但各项工作一直能有条不紊地进行,而且其效率也是挺高的。杨凡在忙于书写标语时,魏华仍不忘了夸自己是如何有识人之能,使图书组又多添了一名精英。
监狱为节约广告布,有二十余条大型横幅标语,还必须先将字写在一张四开的白纸上,然后再一一将字粘贴在一块长条型红布上,为了确保标语耐久以及不会被雨水所淋湿,还必须用超薄透明塑料包裹后再粘贴到红布上去。待所有标语全部写完并粘贴好之后,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将其一一挂出去,由于不少挂标语的地方需要重新打孔拉线,工作量比较大,以致即使整个图书组的人全体出动,仍花了一天半时间才把所有标语按要求全部挂好。
制作完宣传标语之后,杨凡全力以赴集中精力制作开幕式主席台的背景。图书组其他的人则在魏华的调度下转入到整个筹备工作的第二阶段,即开幕式会场的布置、各监狱犯人运动员床位安排以及各运动项目场地的划分确定(当然须事先征得教育科领导同意)等筹备任务。
筹备工作虽然辛苦,但由于有文艺队的排练歌声作背景,使人感受有一种节日的氛围,所以,精神上倒也觉得轻松、愉悦。
几天后,杨凡听说叶婉霞也被临时调来了文艺队,并很快成了文艺队的骨干成员,她的女声独唱和古筝演奏水平被监狱领导们公认为具有专来水准,不久后,高科长还选定她为运动会开幕式当天晚上文艺汇演的女节目主持人。
她在建新学校期间,经常会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来找杨凡。杨凡由于已经了解了叶婉霞的为人,所以,对她的到来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天,她来到学校,见杨凡正在大厅里忙着搞设计,即主动上前打招呼。
“杨大哥,你是已经正式分配到建新学校了吗”叶婉霞问。
“是的,我到建新学校已有一个多月了,你怎么样?分到哪个队了?”杨凡回答。
“我被分配到服装一队。好辛苦哦,从早到黑踩缝纫机,累得全身酸痛,而且里面比看守所还要黑暗哩。”叶婉霞诉苦道。
“怎么个黑暗法?”杨凡问。
“哎呀,真是一言难尽啊,总之必须要与监督岗、组长和生产总调度搞好关系,否则,不要说干部,仅犯人所给的小鞋恐怕就穿不完了,唉,做犯人真难啊!”叶婉霞叹息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一切只好顺其自然。有句俗语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为了生存,为了自保,有时是必须委曲求全的,你说呢?”杨凡说。
叶婉霞听杨凡一说,可能是想起了自己这些日子来所经受的风风雨雨,禁不住眼泪扑簌簌直下,杨凡见状,为免别人误会,赶紧劝她要注意场合,克制自己。叶婉霞也已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赶紧擦去眼泪,说:“我也知道这里环境特殊,不能任性,让你见笑了,你不会笑话我吧?”
杨凡明白,她的话也许全是真心话,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想到此,他说:“你的处境我完全能理解,又怎么会笑话你呢?”
就在这时,文艺队的另一名女犯走了过来。“叶婉霞,你怎么在这里?到处在找你都找不到。哇,杨老师,你的画画得好好哟!” 说这话的女犯名叫何小芸。
“哪里,你过奖了。” 杨凡笑道。
“杨老师,什么时候教我画画,好么?” 何小芸半笑半认真地说。
“不敢当,我抓画笔也是被逼上梁山,纯属不得已而为之。”杨凡谦虚地说。
“看来,杨老师是不想收我这个弟子,也罢,强抢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就不为难杨老师了。……嗯,叶婉霞,我们合演的那个节目,有几个地方我还是整不明白,我们过去再练一练如何?”何小芸说。
“好哇,这就去练。”叶婉霞说完,拉上何小芸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向杨凡扮了鬼脸并笑了笑就排练文艺节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