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在中队的图书室里见杨凡来了,很是热情地把杨凡接进图书室坐下,并给杨凡泡上了一杯热腾腾的乌龙茶。杨凡边吸着梁雄建递来的香烟边朝室内四周迅速地瞧了一遍,只见房间内东西北三面靠墙摆放的书架上,所放的大部分是马恩列斯著作和早已过期的旧报纸和杂志,中间是一张小型会议桌,南面靠墙摆放的是专供梁雄建搞宣传用的一套书桌和椅子,即笑对梁雄建道:“老梁,你这个小天地蛮不错嘛。”
“那里,算是凑合着过吧。”梁雄建笑答道。
“坐牢也能坐上这么好的一间房子,而且还布置得如此整齐,不能算凑合喽。”
“老杨,你觉得还可以,是么?”
“岂止是可以,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噢,最近小孩有没有来看你?”
“年初来过一次。”
“生活上有困难么?”杨凡关切地问。
“坐牢之人,能凑合过就行了,好在经济上暂时问题不太。”梁雄建说。
“如今你的经济来源还是你的前妻提供么?”杨凡关切地问。
“她那还会管我,她早已经再婚了。不过,离婚的时候,由于我的两个孩子都提出要跟我过,所以,法官判给了我一部分财产。现在是我的儿子定期给我寄一点钱来。”
“你的前妻怎会做得如此绝情呢?”杨凡很替梁雄建抱不平。
“说起此事,真是一言难啊。想当初,我手上有一点权力的时候,她哥哥和妹妹们都来找我要这要那。他们能调来S市工作,还不都靠我?如今可好,他们竟一次都没有来监狱看过我。老杨,你说,这人的良心为何竟如此之坏呢?”梁雄建很伤感地说。
“唉,老梁,还是算了吧,做人但求于心无愧,总之,不是你对不起他们,而是他们对不起你,我想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人们还是能看得清楚的。”杨凡宽慰道。
“也是,我也知道,事到如今,怪谁都没有用,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也不能这样说,是人不是?是人还是应该凭良心做事,我想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并非全是为了自己吧?按理说,你的妻儿是最直接的受益者,可她如今做出此等恶事,我想她的下半生也不会好过的,她一定会受到良心的谴责的。”
“你说得也对,经你这样一说,我的内心感受好过多了。”
“这样就好。对了,你现在余刑还有多久?”杨凡问道。
“不到十八年。由于我在改判前,曾成功地获得一次省级改造积极分子的大奖,所以,才能有机会从无期徒刑改判为十八年。”
“是什么时候改判的?”杨凡又问道。
“就是上一个月。”
“由此看来,你在五十岁以前重获自由还是大有希望的嘛。”杨凡笑道。
“我不敢有此奢望,那能跟你比呀,每年都有得刑减?”
“要有信心嘛,我总算有些体会了,对坐牢之人而言,信心是十分重要的。想当初,法院判我十年徒刑时,我简直是彻底绝望了,想到将要在狱中度过漫长的十年徒刑,这辈子还有啥希望?可如今几年下来,也竟然可以重获自由了,你说信心对人重要不重要?”
“也许你是对的。”梁雄建完全接受了杨凡的看法。
“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而是一定要这样去想、去做,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不是可以通过搞保外就医提前重获自由么?”
“确实有许多人在走这条路,而且有不少人也走通了,但要走这条路,没有得力的背景关系,是很难成功的。”杨凡分析道
“这我知道。”
“你是不是将有关工作已做得差不多了?”
“没有,目前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梁雄建回答道。
“据我所知,要想搞保外就医,必须在外面有专门得力之人为你奔跑
才行,此事如果让你儿子来做这事,可能会在处事经验上欠缺些,要是你妻子没有离婚,那么由她来办此事是最恰当不过的了,然而如今显然已靠不住,除非你在外面还有更可靠的亲戚或朋友肯帮忙,若是这样也行。”
“这个事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想好,不过,到时如果决定要走这条路的话,我会让我的弟弟来办这件事。”
“你弟弟现在做什么的?”杨凡再问道。
“他现在也S市工作,是一家公司企管部的经理。”梁雄建回答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杨,你是那天出监?”梁雄建转过头来关切地问道。
“后天,这不,我今天是专门来向你辞行的。”杨凡笑道。
“谢谢。老杨,我真羡慕你呀,终于可以重获自由了,又可以按照自己的理想去拼搏了。”
“你也会很快的,我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就能在外面再见面的。”
“但愿能有这一天。”
“一定会有的,天地并不大,现在不是在大讲地球村的概念么?更何况我们都同在一个S市里生活?”
“不错,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也应竭尽全力去奋起力争。”
“行,有这样的信念还怕事不成么?”
“你就要走了,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一点什么东西作纪念?这样,我这里有一支派克笔,它已跟随我十余年了,现送给老兄,还望笑纳。”
“老梁,这不行,这是你的心爱之物,我怎么能要它呢?”
“老杨,你不是跟我见外吧?竟然连这样一点小东西都不肯收,你说,我们还算是朋友么?”
“说得严重了。这……”
“嗨,收下吧。”
“既然你话已至此,那我只好在此谢过了。”说着,杨凡从梁雄建手中接过了那支派克笔。同时,杨凡也从自己身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不锈钢钥匙扣回馈给梁雄建。梁雄建也不客气地收下了。
杨凡从梁雄建处回到建新学校时,已近中午收工时间。
下午开工后,杨凡来到《建新报》编辑部,想同图书组的犯人们座谈一下,顺便告知大伙自己还有一天就要出监了,看是否还有什么事情衔接不上或不甚清楚的,以便趁自己仍在监当面解决。
“杨主任,您就放心走吧,我们的工作你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张剑波笑道。
“是呀,杨主任你先出去打好江山,到时有一天我们出监后就投靠你去。”王长根也笑道。
“要独自打江山,谈何容易?说实话,出监后能找到一份比较满意的工打就不错了。”杨凡也笑道。
“其他人不敢说,但对杨主任你我还是有信心的,我相信你出去后不用多久,一定能创造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的。”李春林满怀信心的说。
“不要老说我了,还是谈点正事吧。最近这一期《建新报》,我基本上已没有再插手了,你们在编辑出版过程中,觉得还有什么困难没有?”杨凡转换话题问道。
“我觉得主要有三个问题:一是稿源的问题,现在各中队犯人投稿的积极性,好像已大不如前了;二是与印刷厂的配合问题,我感到中队印刷组的那些犯人有点不好说话;三是,我感到《建新报》的版面设计上仍显得单调了些,要是能多增加些电板图案就好了。”张剑波说。
“你说的这些问题都是客观存在的,而且也是必须要认真处理好的。关于报纸版面设计问题,我觉得倒不是太难解决的,你们可以找时间坐下来好好地认真合计一下,尽快拿出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来报欧阳干事或高科长批一下就行。至于稿源问题,想必大伙都已经知道,眼下监狱为了扭亏为盈,各中队犯人整日都在加班加点劳动,要完成劳动任务尚且不易,又哪有时间和精力坐下来写文章呢?不过,此事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们只要想办法牢牢地抓住各中队积委会的宣传组长就行,因为,虽然其中队的犯人要不分昼夜地干活,但作为宣传组长却不用下车间劳动,所以,他们还是有时间写文章的,只要我们所想的办法得当,比如征得高科长同意后可以以教育科的名义,定期公布各中队犯人的投稿情况,并在年终时以此作为考核该中队犯人积委会宣传工作成绩的一项重要指标,这样就不愁各中队宣传组组长不重视此事。关于与中队印刷组的关系问题,这必须引起我们注意,并小心谨慎地处理好它。李星、张涛和李春林等都知道,我们与中队印刷组的关系曾一度非常紧张,甚至曾因此影响到了中队与教育科的关系,后来由于我们比较积极认真地对待了这件事,致使近几年来我们与印刷组的关系才一直保持着正常水平,未发生过任何大的矛盾。因此,你们今后仍应继续把妥善处理好与印刷组犯人的关系,作为一件重要事情来抓才是,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罢了,仅供你们参考。”杨凡谦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