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歌点了点。
“你的助理呢？”
“她请假了。”江沐歌说道，估计中午之前都下不了床吧，酸。
“那正好。”顾欢之说道。
江沐歌刚想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并不是熟悉的大厅，而是地下车库。
江沐歌想起来，顾欢之早上不在餐厅吃饭，她准备等顾欢之出去以后再上去。
“江老师走吧。”顾欢之对她说道，然后转头对若柳说：“你先回去吧，今天给你们放假。”
江沐歌茫然地跟着她出了电梯。
顾欢之在一辆拉风的跑车下停了下来，拉开车门，对她说道：“上车吧，我们去兜风。”
江沐歌走了过去，顾欢之把手放在车门沿上，防止她撞着头，等她坐稳了，才将门关上，从另一侧上了车。
“顾老师，你今天不带助理吗？”江沐歌问道。
“没有用得到她们的地方。”顾欢之一边说一边俯过身来，帮她系好安全带，她发梢的清香钻进了江沐歌的鼻子。
跑车驶出地下车库，往背离影视城的方向开去。
“咱们今天上午不是还有一场戏要拍吗？”江沐歌后知后觉地问道。
“你觉得你的状态还能拍好戏吗？”顾欢之一只手握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给自己戴上了蓝牙耳机。
“Siri，给方国涛打一个电话。”
“涛叔，和你请一天假，我和沐歌不来片场了，放心，耽误拍戏的损失我来承担。”不等方国涛八卦，顾欢之挂断了电话。
“顾老师，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江沐歌看着顾欢之那张冷艳的脸，心想她今天是不是拿成了霸道总裁的剧本。
“你需要休息，我带你出来放松一下。”顾欢之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
“我才进组两天，不累。”江沐歌说道。
顾欢之盯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你为这部剧准备了这么久，脑子需要放松一下。从拿到剧本到今天，你可有一天，完完全全不考虑剧本的事？”
江沐歌低下头来思考了一下，说道：“没有。”
跑车驶过一道界碑，顾欢之放慢了车速，把车顶升了起来，在这里已经不用再担心有狗仔了。
没有了遮挡，微风顺势扑了上来，江沐歌感觉脸上起了一阵麻麻的凉意，脑子里酸胀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转成了一只陀螺，能不犯病吗？”顾欢之说道。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她想道。
“我怕我演不好。”江沐歌把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向远方望去，在地平线与天交接的地方，乌云正在聚集，把天空压得很低。
“别怕，总有一个过程，而且你天赋很好，缺的只是经验。”顾欢之安慰她道。
江沐歌突然傻笑了一下。
“怎么啦？”顾欢之问道。
“我想起我们今天要拍的那场戏，梁雨薇和言珏第一次见面，梁雨薇说她脑子里面突然感觉塞了好多东西，头疼。后来她就能听见别人的心声了，我是不是马上也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江沐歌说道。
顾欢之：“......”
“今天不准想和剧本有关的内容。”她说道，顿了顿，语气柔和地说道：“我小时候特别沉迷学习，眼睛掉进了书本里，连吃饭都不香。爷爷就不准我看书，骑着自行车带我压田坎，风吹过来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所以后来你就不爱学习，跑来拍戏了吗？”江沐歌弯起了眼睛。
顾欢之笑了笑，没有说话，江沐歌却从她眼里看见了哀伤。
“顾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江沐歌问道。
“你想回去了吗？”顾欢之把车速放得很慢，宽敞的大道正在收窄，远处的白色小花开了满地。
“我不想回去，我怕回去以后你又不理我了。”江沐歌说道，她看见顾欢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青色的血管从白皙的皮肤上浮现了出来。
顾欢之被她猜中了想法，有些局促，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要解释，又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可信的话。
她确实打算回去以后就和江沐歌保持距离，只是在放飞风筝之前，最后为她做点什么。
“顾欢之，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还不值得你和我坦诚相待吗？你到底在顾虑什么？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可是为什么总是推开我？”江沐歌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被哽在了喉咙里。
顾欢之感觉脸上起了一层润意，她伸手摸了摸，是晶莹剔透的水珠，接着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她有些忙乱地去按车顶的升降按钮。
“你没事吧？”江沐歌看着她颤抖的手问道，怨恨和心疼交杂在一起，她想起了拍综艺时对方缩到自己怀里的样子。
车顶伸了起来，雨刮器把挡风玻璃上的水排开。
“我没事。”顾欢之说道，语气里有刻意的平淡，“我只是不喜欢雨。”
跑车还在继续往前面行驶着，视线有些模糊，江沐歌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道路，突然升起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就在她感觉心里唯一的亮光快要消失的时候，顾欢之突然说道：“但我很害怕雷雨交加的日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微微地颤抖，江沐歌转头看向她，对上了她漆黑的眼睛，里面流转着复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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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顾欢之把车停在了路边, 雨噼里啪啦地下着, 打在跑车的金属外壳上, 传进车里变成了沉闷的哒哒声。
世界被隔绝在外面, 在狭小的空间里, 两人身上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温度渐渐升高, 顾欢之意外地感觉心安了几分, 有了说出过去的勇气。
江沐歌耐心等着她。
“十岁那年，我......爸妈”顾欢之顿了一下, 生硬地吐出了那两个字眼。
“......爆发了我记事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后来外公来把我妈接走了，我爸开车带我去找她，可上了高架, 他就把我扔在了路边, 自己开车走了。”顾欢之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沐歌握住了她的手。
“那天在下暴雨, 后来又开始打雷，高架应该被封了, 没有车再经过，我到了第二天才等来了一辆车。”顾欢之按住自己的额头，压制住那些恐怖的画面。
她当时一直沿着高架往回走，可是明明来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的路, 却突然变长了，怎么也走不到头，一道闪电在不远处劈开，她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任由暴雨从头顶砸下。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上的那辆车了，至今想起来依然觉得后怕，幸好车里的人不是坏人。
她说得很简短，但江沐歌已经可以从她眼里读出那晚的可怕，她想给她一个拥抱，可车里的空间实在太小，隔着座椅的扶手，她只能将顾欢之的手握得更紧。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很恩爱，我从小跟着我妈姓，长得也随她，小时候我爸对我很好，但是后来，他把对她的狠都报复在了我的身上。”顾欢之的语气渐渐平缓下来，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有的时候淡漠是大脑的一种保护机制，明明应该愤恨，却失去了生气的能力，只是在心里留下了一道口子，再想填补点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是发生了什么吗？”江沐歌问道，她清澈的声线变得有些干涩。
天色有些昏暗，车里的照明灯自动亮了起来，柔和的光打在顾欢之的脸上，却好像怎么也照不亮她原本明媚的容颜。
“如果我说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你相信吗？他们过着温水煮青蛙一样的生活，没有背叛、没有中伤，只是没有活成对方想要的样子。在不满积攒到爆发以前，他们还是相敬如宾的夫妻，手拉着手参加晚宴。”顾欢之的眼睛沉静如水，江沐歌从里面看见了绵绵的绝望。
对于顾欢之来说，童年里萦绕在耳边的无休止争吵，像苦水一般将刻在记忆里的甜蜜冲淡，比生来就不幸更加痛苦的是，看着一个完整幸福的家渐渐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