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么?”我问道。
“好些了。”子亚哥哥笑着向我点头,而后又转身看向身后的战天齐,从我手中抽回手伸向战天齐,“还我水筒。”
战天齐依旧还是阴沉着脸,眸光瞥向我时,我向他轻点了头。
战天齐无奈将水筒重新放到了子亚哥哥的手
里,什么也没说,投眸至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子亚哥哥夺回水筒后,便扑向那水盆里,又上了满满的一筒水在水筒之中。
我轻轻的跟了过去,见子亚哥哥一边玩着,我便一边问道:“子亚哥哥,云先生在何处?”
他向我摇了摇头,“这里没有云先生,只有父亲。”
父亲?我的心里微微一怔。
不过细想,方才子亚哥哥唤娘亲为娘,那应该也把云先生当作了父亲,也许这正是云先生在保护他。
我微微抿了抿唇,接着问道:“那父亲在何处?”
“在东边的屋子里。”他向我指了指东边。
“我们去找云先生吧。”身后战天齐一丝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战天齐正站在了我们的身后,也不知他何时走过来的?
我微微站起身,朝战天齐点了点头。
突然手上一紧,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就在我们往东面而去之时,身后又袭来了一阵喷水。
正好打在了战天齐的后脑之上。
我一怔,连忙转身怒斥道:“子亚哥哥,你刚刚答应了我什么?不是说不对他喷水了么?你怎能说话不算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方才是缓兵之计。”子亚哥哥朝我们做了一个鬼脸便逃走了。
子亚哥哥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着实把我怔愣站在了原地。
第166章
待我反应过来之时,战天齐从头到脚全都湿了个遍。
我不敢看向他此时眸中的怒色,垂眸低声道:“对不起,子亚哥哥只是个孩子。”
“他若不是像个孩子,我还能让他说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
战天齐的语音其实并不重,淡漠中透着些许决绝和苍凉,每一个字都沉进我心底。
然而待我抬眸看向他时,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开始渐渐散去。
我知道他这话的意思,若非子亚哥哥是一名智障,战天齐是不会这般轻易的让我救出子亚哥哥。
我从他眸中辙回了眸光,看向他早己湿透了的衣裳,轻轻一语,“我们先找云先生,再想办法将你的衣裳弄干,可好?”
他面色上的僵意也开始缓解了过来,终是点了点头,“听你的。”
我微微一笑,迈出步子朝着子亚哥哥指引的东面而去。
这套竹屋虽然有些简陋,但设计非常的精细,是娘亲一直喜欢的幽静。
凉风带着梅花酒的香气随着我们前往的东面越来越浓,酒香味应当是从东面传来的。
略见一丝亮光,亮光带着一道身影衬在窗子之上,应当是云先生。
还未待我们走近,屋里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来,云先生带着笑意向我们行了一礼。
“先生不必多礼。”战天齐连忙扬袖阻止了云先生。
“八爷这一身是…”云先生带着一丝不解的看向此时一身湿漉漉的战天齐。
云先生这一问,战天齐的脸瞬间又沉了下来。
我连忙替战天齐答了话,“是子亚哥哥喷的,云先生赶快找套衣裳给他换上。”
“快随我入屋。”
随着云先生入屋,我看到了熟悉的场面。
屋里架着一壶梅花酒正在煮着,浓浓的酒香洒满了整个屋间。
待战天齐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云先生为我们一人斟了满满的一杯梅花酒。
“子亚会用水筒向八爷喷水,应当是在防范坏人,八爷不要往心里去。”
“我当他是个孩子而己。”战天齐淡淡一语。
云先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我们伸手示意,让我们尝尝这手边的梅花酒。
“这酒…”我抬起微微闻了下,过于熟悉的味道让我不禁问道。
我的话还未说完,云先生便出声打断了我,“是你娘亲酿的。”
真是娘亲酿的。
“娘亲她不是…”我的话再次未完,被云先生直接打断,“她的疯病时而好,时而坏,清醒之时,除了酿一些梅花酒,就是为你缝一些衣裳,不好的时候就哭哭闹闹,疯疯颠颠。”
突然云先生起了身,从那不远处的箱子之中捧出了一叠厚厚的衣裳。
然而最显眼的还是那眼前的一抹刺眼的大红金色凤凰霞帔。
“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么?”我伸手一针一线的去触摸,好熟悉的感觉,一瞬间,眸中己有了涩痛。
云先生微微一叹,朝我点了点头,“都是她一针
一线为小姐做的,小姐五岁离开了她,她足足疯了好几年,直到她得知小姐又回到了这个府中,她的疯病才一点一点的好起来,连着这些年,她清醒之时己多过于发病之时了,那都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小姐离她不远,小姐就在她的身边,那日她得知小姐要嫁人了,便花了三天三夜为小姐缝制了这件嫁衣,只可惜她由于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两个袖口还未绣上凤凰来仪,她的病在第四日便复发了,到最后她还是没能赶上小姐的新婚之日。”
我捧着那凤凰霞帔,只觉千斤重,重得我开始不住的颤抖。
我抬起眸看向正在一脸深忧的云先生,含泪问道:“可你和父亲为何要告诉我,她不肯见我?”
云先生将眸光轻轻的洒向窗外,微晃的烛光轻洒在他沉重的侧颜之上。
他重又叹息出声,“她是不肯见你,她怕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吓到她的女儿,她更怕自己现在这番模样出现在人前会伤害到自己的女儿,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再也不要再去承受那些非人能承受的痛苦,她就知足了。”
原来是这样,我曾一度的为了父亲与云先生的这
一句话试过多少种可能。
可仍没有一次想到,娘亲不肯见我,竟是为了不想伤害到我。
突然手上一紧,战天齐紧紧的握住了我颤抖的手,从我手中接过那被我收得紧紧的凤凰霞帔。
放下后,战天齐的眸光瞥向了云先生那似乎早己走远的眸中思绪。
“昨日在崇华殿上,岳母大人的神情虽是疯癫,但蝶衣认为她是清醒的,敢问先生,她当时的情况到底是如何?”战天齐开口问道。
云先生微微敛回了思绪,朝我看了一眼,低声开口答了话。
“她当时是清醒的,因为她知道有人想利用她来对付小姐,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小姐,她心思聪慧,想到演那么一出戏来混淆大家的推测,这样不只能保住小姐,也能让子亚不再受到伤害,回来之后,她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今日早上醒来之时,她又发了病,还好现在有了子亚,她也算是有了寄托,有了伴儿,这一整天与子亚玩在一起,也没有见她哭,没有见她闹,我想,她是在享受着与子亚在一起的那些母子间的天伦之乐。”
云先生提到了子亚哥哥,我想起了方才入屋之时,子亚哥哥唤她为娘亲的那一幕,低眸一问。
“她知道子亚哥哥是小姨与父亲的儿子么?”
云先生点了点头,“当然,她虽然被关在这竹屋之中,但在她清醒的时候,外界所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她都会让我一一与她道来,所以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沉默了半响,抬手又抿了一口那熟悉的梅花酒,落杯后,我终是忍不住轻问了一声。
“我能去看看她么?”
云先生微微蹙起眉,“此时的她不是处于清醒状态,小姐靠近之时,要小心才行。”
“我相信,她不会伤害我的。”我的眸光坚定,心里也十分坚定。
在崇华殿上,娘亲那含痛却要时刻遮掩的眸光一直都在告诉我,她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
还有这些衣裳,这凤凰霞帔,针针线线都在告诉我,她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念着我这个女儿。
战天齐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些,眸光微微带着一丝忧心之色。
“还是小心些为好,我陪你一同去。”
我抿唇朝他点了点头。
云先生将我们带出了屋,一路朝娘亲的所在之地走去。
每走一步,我的心就像烤在火上一样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