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在安阳城哪家酒楼?早知道下午回来前,孩儿去看看爹,听说爹好友里有鹿鸣书院的先生。”祝妤君说道,对于鹿鸣书院,她心头有些别样情绪。
闻老先生是鹿鸣书院院主。
倘若北地真能安稳,她不会再有机会拜闻老先生为师,甚至没机会向老先生敬一杯茶,终归这一世,与闻老先生多半不会有交集。
“可不是,好像在德月楼,据说是安阳城的几大风雅地之一,全是文绉绉的儒生,但性子不古怪。”
祝祥渊带好友来过绥陵县,小张氏自见到了。
现在院子小,不便招待,等搬去西府府邸,祝祥渊必定常在府里宴请好友。
小张氏将荷包里脊、龙井虾仁等好菜全摆到祝妤君面前,“君儿已经很辛苦,不用理会你爹,多吃点,瞧着一日比一日瘦,今年本想替你好好过生辰,结果也被你忙了过去。”
“娘偏心,我也要。”祝妤桐乌木箸伸过来夹走一只荷包里脊。
“你这孩子,今儿没去帮你姐忙,在府里也无所事事,还顾着吃。”小张氏嗔怪道。
“我是替爹去西府大院了,要不我肯定随六姐去药铺,怎么能说我没做事呢。”祝妤桐撅起嘴。
“对对,八妹辛苦了。”祝妤君好笑地舀一勺虾仁放祝妤桐碗里。
祝妤桐又开心起来,她性子仍易怒易躁,可与祝妤君相处时,她心里唯剩信任与欢喜。
“姐,西府已经修葺差不多了,再晾上一晾,年前咱们便能搬进去,娘说府里头小院子多,咱们姐妹两一人一间,但是挨在一起。”
“如此甚好。”祝妤君也高兴,西府修好,除了她一家子,齐仲兄妹、成汉母子都能住进去。
用完饭回厢房休息,以为沈知县明日才会审问小山贼,不想临睡前祝妤君就收到消息。
小山贼确实是小山贼。
是从如州流窜过来的,非乔装打扮,也非某些人安排。
但小山贼会盯上祝妤君又非偶然。
小山贼初来乍到,原本不敢拦路打劫,可有次下山听到旁边百姓在议论祝六小姐。
言祝六小姐一个弱女子,带两丫鬟一车夫每天去安阳城,直到夜色降临才回来,也不怕被贼人抢去。
还言祝家西府极有钱,分家时不要脸地从东府分走百万两银,不劳而获所以极尽奢靡。
祝六小姐的马车里饰都是镶金嵌银的。
有钱又是弱女子容易得手,正愁没钱过年的小山贼怎会不心动。
最后沈知县表示他会禀报王府,重新排查治理他管辖的几个县,对于六小姐今次受惊,表示歉意。
受惊倒是没有,祝妤君收起信。
不劳而获极尽奢靡,这样的话从绥陵县老百姓口中说出来,祝妤君是不信的。
那些人拿小山贼来试探她真是很聪明的举动。
小山贼得逞了,他们遂了心愿,不得逞也与他们没干系,顺便知晓她身边有功夫高的人。
只不知以后他们还会用什么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方法对付她。
沈知县要向王府禀报,连二公子也会知道。
祝妤君不打算阻拦,介入朝争的人皆危险,落在她一个女子身上的,已经是小打小闹。
翌日崔元靖一早到院外,小张氏得知令仆僮将其迎进来。
对于崔元靖,小张氏是欢迎的,虽然之前崔元靖与妤君在东府宴席上有误会,但听说后来崔元靖道歉了。
既然是孩子间不懂事的玩闹,她一当长辈怎能小心眼,何况崔公子救过明轩。
“晚辈来请祝六到崔府替祖母诊脉。”崔元靖礼貌地与小张氏见礼。
说明缘由,小张氏就不会奇怪他同祝六一起离开,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替祝六考虑。
小张氏关切地询问老夫人情况,崔元靖耐住性子一一回答。
待到出门,小张氏准备不少三宝爱吃的干果点心。
崔元靖觉得祝六的母亲心里没有那么多算计,比他的母亲和二婶都要好相与。
二人到安阳城后直接去了崔府。
过完端阳节,崔老夫人鲜少出门,也没有再见过祝妤君。
上次孙女们去斗茶会,回来聊起祝家六小姐,言祝家东府的姐妹嫌祝六小姐不规矩,亲戚间都不敢往来。
崔老夫人坐着有些不舒服,微微侧过身子,她现在动作越来越慢,因为快了头会晕。
她看见孙子亲自领了祝六小姐进来。
六小姐面容干净,目光清透,几月不见愈发沉稳大气。
论气质不会逊于嫁作世子妃的茹姐儿,也比薇姐儿强。
崔老夫人露出满意又惋惜的神色。
坐在一旁的崔大夫人和崔二夫人神色亦不同,崔大夫人感激多一些,崔二夫人是毫不遮掩她的嫌恶。
上前见完礼,崔元靖催促祝六快给他祖母诊脉。
“六小姐,麻烦你了。”崔老夫人说道。
把完脉,祝妤君确定老夫人的病是扎实了,而且之前吃过一些重药,导致病状不减反增。
祝妤君如实道:“老夫人的病不能痊愈,从今起必须每日吃药,不过只要调理妥当,老夫人仍能长命百岁。”
崔二夫人听言笑起来:“六小姐的意思是老夫人不能痊愈,不过每日吃你开的药,就能长命百岁?每日吃,不能停,你比宝庆堂的还要厉害。”
第158章 吓唬
于崔家而言钱是不缺的,漫说老夫人服用的寻常药丸,便是每日虫草灵芝亦无妨。
崔二夫人之所以嘲讽祝妤君‘厉害’,是因为她认为祝妤君想借此事缠上崔家。
长命百岁就必须服用延仁药铺的药。
如此崔家需保证延仁药铺一直开下去,否则就是不孝。
“祝六小姐小小年纪真是好本事。”崔二夫人阴阳怪气地说了声。
祝妤君自然听懂二夫人的嘲讽,可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开药铺凭的是本事,也不需依靠崔家。
祝妤君泰然自若,说话仍从容自信,“调理不仅是吃药,饮食上该注意的晚辈也曾与老夫人说过,至于老夫人要服用的药,目前确实唯延仁药铺有,是炮制好的丹丸,服用简单,每日早晨配温水空腹吃一丸即可,除了减轻头晕、疲乏等症状,还可避免眩晕症引发其他病症。”
崔老夫人点点头,每日吃一丸,比喝苦药舒服多了。
祝妤君医者仁心地劝道:“老夫人不如相信晚辈一次,将其它药停了,服用晚辈开的药即可,若老夫人再得不到合适治疗,以后免不了吃苦头。”
祝妤君替崔老夫人把脉后,确定老夫人现在状况极容易引发消渴病和梗阻。
崔老夫人没有回答。
崔大夫人犹豫道:“其它药全停了吗?”
“怎么能停。”
崔二夫人是半点不相信祝妤君,与她女儿差不多年纪的丫头,就像从市井出来的,心思深最爱算计。
“老夫人服用的药是安阳城最有名望的大夫所开,六小姐延仁药铺才开了不到三月吧?呵,不知该夸六小姐自信呢,还是该指责六小姐草率。”
“大夫再有名望,耐不住老夫人吃了药不见好,病症反而更严重,有时本事和年纪没有关系。”对于尖酸刻薄的言词,祝妤君只嫌吵。
崔元靖打心底赞赏祝六,有本事又有气势。
“妄自尊大。”崔二夫人冷笑,端起一旁茶盏。
祝妤君看向崔二夫人,问道:“二夫人喜欢吃脍丝?”
祝妤君决定先不劝老夫人,有人苍蝇一样在旁边嗡嗡作响,会搅扰到旁人判断。
冷不丁被问一句,崔二夫人一愣,“你怎么知道。”
祝妤君讳莫如深地笑了,“脍丝美味,可少数脍丝里藏着人眼看不见的虫子,吃下肚后,虫子寄居肝脏,吸食人精血成长,初始亦是查不出来的。”
崔二夫人顿时变了脸色。
祝妤君又认真地看崔二夫人一眼,笑容格外漂亮,“不过二夫人食用的脍丝定是好的,应该不会有此困扰。”
肚子里长虫子,论谁听到都会不寒而栗。
崔二夫人脊背一阵发凉,她吃得是上好的新鲜鲈鱼。
鲈鱼切成细丝银白剔透,怎么可能有虫。
崔二夫人料定祝妤君是在吓唬她,故意说些有的没的给她添堵,冷声道:“祝女医心眼子真小,我担心老夫人,多问你两句,就诅咒上了?”
祝妤君摇摇头,“二夫人误会,晚辈是提醒一二,二夫人若不信,可以问问安阳城其他大夫,是否有肚里长虫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