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尊严,只是为了让她听起来显得不那么惨。
她想告诉他,她早就知道他是房薄解了,因为他方才在呓语的时候也叫了米言的名字,从他握住右手的小动作开始她便能感知到,只是并无法完全确定,可她不知房薄解为什么不与她相认。即使在现在这一刻,他们面面相觑,却仿佛相隔万里。
祁薄垣看着她,眼角有些湿,叹了一声,将她拥入怀里,一种清淡的气息弥漫开来,他安静抱着她,由她哭得像个孩子,外面的雨滴滴答答地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幽芳草的香气,静静地,轻轻地,抵达清晨。
第17章 第十七章 祁明决
一夜过去,到了清晨,晨曦从叶子间穿梭而过,穿过凉凉的露水,温柔坠在草叶上,五皇子的人到达这片山崖底下,领头的是寂护卫,严落,和许澈三人,耳百一身的清雅装束已变得肮脏凌乱不堪,祁薄垣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身下衣摆被撕烂,原本丰神如玉的模样变得很有些好笑,那些护卫看见一向高高在上,端方如玉的五皇子这幅邋遢模样,不由得掩嘴发笑,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祁薄垣微微哼了一声,眼波一横,他们于是都闭嘴低下头默不作声了,只有耳百盯着祁薄垣看了看,看见他发丝散乱,衣衫撕裂,脸上还有点火时被火熏出来的黑斑,她不由地一声大笑,打破了现在这诡异的沉静,接着,仿佛情绪会传染一般,人群当中立即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大笑,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情绪借着这个机会彻底爆发了出来,笑得一浪比一浪高,一时之间,竟欢乐无比。
耳百眼眸明亮地望着祁薄垣,咧开一口小白牙。
这个时候,严许二人看起来都有些疲惫,应该是为寻找他们一夜未睡,严落还好一点,依旧挤眉弄眼一身的痞样,然而许澈面上虽然带着面具,却不发一语,他唇色浅白,似乎是受惊吓过度,一看见耳百,立刻拿着一把剑站在了她的身边,呈现保护者的姿态,一副受到惊吓的复杂模样。
耳百冲着他挥了挥手,唤回他的神:“许澈,你没事吧,让你担心了。”她的眼睛如一汪清澈的泉水,没有半分杂质,像这个早晨叶子上凝结的露珠,脸庞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见他没反应,略微担忧地望着他。
许澈心中一痛,不自主眨了眨眼睛,他转移了目光,然后敛了敛眉眼,点点头,依旧不发一语。
严落凑到耳百的身边,挤眉弄眼,做出一副小心脏很受打击的模样:“小耳朵,你这么快就被五皇子给俘获了!”
耳百顿时塌了肩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装出一副有秘密告诉严落的样子,叫他快凑近,严落兴致勃勃的凑近,还做出摩拳擦掌的架势,耳百冷冷一笑,狠狠揪住了他的狗耳朵:“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被俘获了?”
严保镖很快流泪求饶:“哎哟,疼,”
耳百心想:“既然祁薄垣不愿意相认,一定自有他的打算,并且很可能是为了保护她,既然如此,绝不能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突然想到祁薄垣昨日的吐露心声,再联想到今日许澈,严落随行而来,一同得知了他的身份,不由摇头失笑,阿解的心思似乎更深沉缜密了呢。
明王府中,祁明决坐在红木塌上。
“掉下去了?”祁明决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茶。
“那你们下去找了么?”他慢悠悠地扣了扣桌子,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因为大人说只是试探,所以……”
“狗屁的试探,我让你们弄死他,你们居然让他给跑了?”他狠狠砸破茶盏,手心被碎片割伤沁出了鲜血。
“祁薄垣……”他用手指抚过嘴唇,冰冷地一笑。
第18章 第十八章 二人
风起,耳百拨动琴音,款款而弹,轻轻哼唱,原本是不成调的弹奏,慢慢竟成了一首规整的旋律。
“曾经的我不熟悉,不熟悉我深藏的风度,
也不熟我浅薄的骄纵。
不熟悉我梦中的故乡往何处,
于是,风也轻薄,雨也轻薄,露也轻薄,雾也轻薄,那般没有任何的承重。
承重的是被心放逐,夜不归宿。
还有泪,还有那滴泛光的泪,
把重重前路附着,
直到看不清归途,
只是须臾,
何去何从,
没有归路,
不想负春与红,
且看人间造作,
我独自萍浮。”
耳百曼声而唱,这首词是她随口编的,虽然歌词伤怀,但她心情莫名愉悦,唱得并不伤怀,反而是欢喜悠远的。
她用左手撑住地下,右指随意而弹,虽然随意,却很神奇的并不显得乱来,更一点也不难看。
少女乌黑长发下垂,衣衫垂坠,坐于地面,如玉如琢的手指放在琴弦上弹奏出简单旋律,一只手撑着地面,身形微微斜倚,一身水天碧长衫衬得肤质白细腻滑,神采安静,美丽不凡。
祁薄垣在不远处默默凝注着她,这样一种欢喜神态,欢喜情绪,似乎连周围的花草都被感染了,这样随意而歌的唱法,没想到也会这么动人,更为打动人的是她那种仿佛心里的鸟儿在欢唱的情绪,仿佛笑一笑,世间万物都能温暖。
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耳百伏下身子拾起一朵老树上一年四季常开的百银串,花朵坚实唯美,大簇招摇,拥簇的花瓣挤挤挨挨,十分热闹,颜色却洁白冷寂,模样绝俗。
这是分别拥有一种姿态和另一种气质,却融合得很合适的一种花,看似热闹实则冷寂,看似繁华实则孤高,看似招摇实则悠远。
耳百生得清净明丽,与这种气质复杂的花朵相衬也不显冲突。
只是当她把这朵花放在掌心里,看见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身影时,她莫名觉得前方朝她走过来的那个人,与手中的这一类花,实在是相称。
于是她把手中的花簪到祁薄垣的发上。
他生得清贵,薄唇轻抿,眼眸干净,发间的白色大花翩然舞动,生出繁华从容又清冷悠远的味道,将他那种犀利如刃的气质生生压制了下来,多了一丝与别不同的美丽。
耳百轻轻地念了声:“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
祁薄垣手指一并将那朵白色大花取下,温和一笑,放在手心里仔细过目,然后又重新戴回头上。
嘴上却笑着道:“成何体统。”
他目光悠远地望着远方,神色轻松愉悦,片刻后,看向耳百,莞尔一笑:“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
他不自主抚向了耳百的脸颊:“小耳,你还好么?”
耳百稍稍一愣,眸光潋滟间泛起一丝醉人的笑意,她说:“是。”
第19章 第十九章 寂平安
耳百今日换上纯白色长裙,发簪端正地束高顶部,其余的散落及腰,淡画眉眼,娉婷而优美,风姿不俗,状态温润清和。
就这样走着前往寂府,她的神色淡定如常,姿容一如既往的秀美绝伦,整体看起来家常而完美。
走进府中,一路夏季花色瞩目,香气敷面,走到一株枝桠舒展茂密,枝干坚硬挺拔的老云香树底下,看见落花缤纷,已簌簌坠落,铺了满地。平安少女正在花堆中落座,并不讲究的给一只浑身雪白的胖猫喂食。
猫儿眼睛蓦地一睁,看向突然现身的耳百,“喵呜”了一声,走到耳百脚底下绕上一圈,然后将身子圈到皮毛里,待在耳百的脚边。
耳百见了抱起胖猫走了过来,平安看见耳百来了,眼睛一亮。
“墨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看我?”平安埋怨地嘟起了嘴,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耳百,笑着说道:“墨姐姐更美了。”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耳百容貌清美,抚着猫儿的毛发,样子清醇柔软,仿佛画中的侍女借光芒迷了魂。
耳百笑说:“我们的平安倒是圆润了不少。”
平安撅嘴:“姐姐就会取笑我,快来尝尝我新出炉的茶点。”说完后,端出一盘精致的茶点放到了耳百的面前。
耳百捻起茶点,放入嘴里,不由眯眼一笑:“没想到我们的平安手艺这样巧,能做出这么精致好吃的点心,不知道将来谁会这么有福气呢?”耳百抬头,做向往沉吟状。
平安闻得耳百的打趣,不由得羞红了脸颊,她嗔道:“墨姐姐,你怎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