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着,苏江忽然停下脚步,“你长高了?”
黎冬愣了几秒,“没啊。”
“高了。”苏江笃定地说:“之前你只在在我肩膀不到,现在已经超过我肩膀了。”
黎冬闻言比了一下,惊喜地笑,“是哎。”
苏江伸手在她头发上又揉了一把,“头发也比以前长了。”
“嗯。”黎冬对这个的感受还是很明显,以前头发短的都没办法扎起来,但现在已经可以扎马尾了,披下来可以到自己的肩胛骨,“来了这边就没剪过头发。”
“想剪吗?”苏江问。
黎冬摇头:“不了。”
长头发会显得更温柔。
苏江和黎冬一路走回家。
黎冬的糖葫芦只吃了三颗,剩下大半就都递给了苏江,苏江拿过来一颗一颗的吃,像没有味蕾似的。
黎冬问:“酸吗?”
苏江点头,“酸。”
黎冬蹲下来把雪糕一一放进冰箱,然后拿了一个巧克力味的回到餐桌前吃。
“那你怎么一点表情也没有?”黎冬还是诧异。
苏江眉头皱了下,开始煮饭,“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不能没有其他表情?”黎冬不解,“难道大人都要酷酷的吗?”
“也不是。”苏江想了想该怎么跟她解释,却想不到一个好的说法。
许久之后,黎冬的雪糕已经吃了一半,苏江才说:“大人的情绪不止是自己的。”
“我们要不动声色,要克制、要隐忍,然后才能让别人放心。”
黎冬坐在餐桌前,忽然就觉得手里的雪糕一点都不甜了。
厨房里宽阔的背影在昏黄灯光照映下显得格外悲伤,她三两口把雪糕吃完,然后扔进垃圾桶,坐得笔直。
苏江煮了两碗面,给黎冬端过来。
黎冬默不作声的吃,苏江的手机在一侧还是不停的闪,只是频率没有之前高。
等到饭吃完,黎冬才吸了吸鼻子,“哥哥。”
“嗯?”
“今天是苏原的生日。”黎冬看着他,“我和他说生日快乐了。”
苏江笑了,“做得很好。”
“哥哥。”黎冬忽然眼睛红了,“我……”
苏江给她递了纸过去,“怎么了?别哭。”
“苏原欺负你了吗?”苏江问。
黎冬摇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苏江伸手给她擦眼泪,低声哄劝,“别哭了。”
“怎么了?你和哥哥说。”
黎冬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手心全是湿汗。
苏江的手僵住,他看向黎冬的眼睛。
黎冬说:“我想妈妈了。”
如果我们身前有大人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不那么坚强和勇敢?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好几天了,有点愧疚。
前几天卡文,然后出去旅游来着,以为好几天不写就会有灵感了,结果回来发现还是卡文,今天愣是磨出来了一章,为自己点个赞吧。
下一章应该是回忆杀。
不知道苏江家里几口人的可以看了。
哈哈哈哈,他家真的很复杂。
第26章 第26天
1996年的北城, 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三月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冻刀子似的割人。
赵秀然是跟老乡一起来的北城,家里孩子太多, 实在养不起她, 听到外边给人端盘子一个月都能挣几百块,爸妈立马让她收拾了行李跟着同乡来了北城,来之前大姐还给她兜里塞了五块钱。
她没读过几年书, 但人勤快, 同乡也愿意带着她。但没想到一出火车站就和同乡走散了, 她一个人在火车站附近晃悠。
后来下了雪, 路上行人渐少, 找了三天也没找到带她来的同乡。她也不傻,兜里的钱连吃饭都不太够, 必须得赶紧找工作。
但她一个外乡人, 实在没人愿意聘用她。
赵秀然蹲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墙角里避风雪,大雪落了一地,天地间白色苍茫, 那风吹得就像是刀割似的,她身上的衣服都是些薄棉絮,根本不抗冻。她们那里从来不下雪, 刚到北城她看见雪还很兴奋, 只觉得这雪可真美啊, 简直是大自然的馈赠。
但大雪连着下好几天,她就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了。
雪一下,她连个去处都没有,在地上坐一会儿就觉得快要冻哭了,整个身子都是麻的, 连着在火车站的门口睡了三天,今天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看不下去了,给她一条薄毯,但今天门口的位置被一群糙老爷们给抢了,她只能拿着薄毯找了个角落避风,离火车站不远,稍有点光亮,但室外总归不如室内暖和,她一直发着抖,手都不敢往外伸。
越到夜里,雪就越下越大。
雪花粒子在灯光下看得特清晰,随着风的方向不断旋转着落下,她身上也堆满了雪,要是不仔细看,像是个雪人。
赵秀然想,熬过今天,明个儿就买车票回家。
但转念一想,她没有买车票的钱,大姐给的那五块钱这几天都花的差不多了。而且来了北城,一分钱也没挣下就回去,肯定得被她娘给打断腿。
赵秀然又怕了,只能期盼着这雪赶紧停,她明个儿能找到份工作,给的钱少没事,能让她有个住的地方就行。
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火车站忽然吵闹起来,大抵是有车到站了,各式各样的车在车站门口停留,吆喝着拉人的嗓门极大,把赵秀然都吵醒了。
如今这雪也停了,就是积雪太多,她半眯着眼睛看过去,路灯下人影绰绰,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于是又慢慢闭上眼睛,但脚步声听的太真切了,她复又睁开眼。
不远处有个孕妇,正一个人拎着一大袋子东西走,拉人的车也都走完了,她四处张望了半晌也没看到辆能送她回家的车,只好一个人慢慢走。但是积雪太深,她走的极为艰难。
赵秀然抖了抖身上的雪,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心想这是谁家的婆娘,都怀孕了男人也不管,太过分了。
但她们那儿好像都是这样的。据说她娘当年怀她的时候还下地,她就是在地里生出来的。
赵秀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起来,她往前走去找那个孕妇,想着要帮她拎着东西回家,但临走过去又转了身。
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人家面前,吓着孕妇就得不偿失了。
她往回走了两步,越走越觉得就那么放任孕妇在雪地里拎着东西走也太不是东西了,要是孕妇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这辈子都过意不去。
有些忙,对她来说只是随手之劳,但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关乎人生的大事。
如是想着,赵秀然又转回去。
孕妇已经累弯了腰,但只是一瞬,她立马又后仰了一些。
大概体力已经到了极点,她站在那儿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穿着厚厚的大袄,脖子里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白色的雾气从她的口中吞吐出来,站在路灯下拿着个小灵通打电话,但是一直没说话,估计电话那头没人接。
赵秀然在不远处看了会儿,她在地上跺了两下脚,这才走过去打招呼。
那会儿她扎着两个羊角辫,厚厚的齐刘海儿贴在额前,脖子里围着那条清洁工阿姨给的薄毯,全是棉絮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一半,脑袋上全都是雪,脸冻得通红。
她拎起极重的编织袋,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问:“大姐,你家住哪儿,我给你把这些都送回去。”
***
“我站在灰色的大地上唱歌裙角和着风声上扬
你要歌颂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抓住我永生难忘
……”
苏江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黎冬和苏江皆是一愣。
苏江看了眼来电显示,不经意间叹了口气,然后朝着黎冬比了个嘘的手势去窗户边接电话。
黎冬的故事听了一半着实心痒。
但她又不能去挂断苏江的电话,她只是坐在桌边,看了会儿苏江的背影,然后开始收拾餐桌。
苏江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一直保持沉默,偶尔会嗯一声作为回复,情绪极为冷淡。
黎冬在厨房里开始哼他的手机铃声。
一个她很喜欢的乐队唱的,《你被我浪漫》。
主唱的声音特别像冬天清冽的温水,在雪地里冒着热气,冉冉飘在空中,像风一样虚无缥缈,难以捉摸。
她喜欢那种丧到极致又能感受到几分温暖的感觉,像是在冷风刺骨的冬天得到了一个炙热的拥抱,在最暗无天光的时候看到了那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