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59)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雪豹再也不等,威嚎了一声,这便扑向了吉胡嘉嘉。吉胡嘉嘉慌忙抓起手边的一块石头砸向雪豹,却被雪豹咬住了流血的掌心。眼见雪豹就要扯断自己的手掌,吉胡嘉嘉不喊不哭,野狼性子起了,冷着脸伸出未被桎梏的另一只手,将雪豹的一颗眼珠生抠了下来。趁着雪豹哀嚎,吉胡嘉嘉这才从它口中扯出了手,又慌忙翻到乱石后。

瞧着几乎断掉的手掌,吉胡嘉嘉并没想过天上会掉下个东郭先生来搭救自己这头狼。

瞎了一只眼的雪豹愈加暴怒不肯罢休,一跃而起蹬上乱石,再次扑向吉胡嘉嘉。她再避无可避,身后就是深渊断崖,只能咬牙握拳准备拼死。

好在甘山的子孙得不着外面的消息……浮屠记不住自己……萧衍,不提也罢……只是,要叫飞光伤心一阵了……至于自己,疼就疼吧,死就死吧,从前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么,不至于如今就不行了!

正当这时,一支利箭射穿了雪豹的另一只眼。雪豹皮毛又韧又厚,利箭武器轻易戳不破,如此才能叫它瞬瞬毙命。

“嘉嘉!”

来人的声音沙哑得又慌又急,乍一听一时竟叫人识别不出到底是谁。

吉胡嘉嘉的鼻子在血气中择出了一道玉兰花香。这道玉兰花香立时钻进了她的心口,揪得她的心层层叠叠,呼之欲出,将里面的酸楚全都抖了出来。终于有一次,她也可以不用装强的。

吉胡嘉嘉再不管其他,安心地腿脚软了下去。来人会接住她。

吉胡嘉嘉:“大师,一双拈花手揽得住佛珠,也挽得了箭弓,还百步穿杨。”

飞光一把兜住了吉胡嘉嘉,吓得口齿不清:“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是要陪小僧做独臂神尼么?小僧又要去哪里给你弄大雕!”

吉胡嘉嘉任由飞光将自己抱在怀里一路飞奔。这和尚看着清瘦,可环抱给的踏实却是实实在在的。

飞光:“好好的跑来这山头做什么?”

吉胡嘉嘉不欲将遭遇萧衍一事告知飞光,只轻描淡写地又在他胸口蹭了蹭,意欲将他们两个人全都安抚了:“来给大师挖山笋吃。”

飞光:“你要是有个什么,小僧……伤成这样,得疼死!”

吉胡嘉嘉:“大师,有钱么?”

飞光:“阿弥陀佛,小僧都穷到要去卖身了。”

吉胡嘉嘉:“那医我的药……”

飞光其实早已慌得不行,只是伤的是吉胡嘉嘉,自己再无主,就怕她要更难受,他忙里偷闲地低头来看怀里的吉胡嘉嘉,恬不知耻道:“医你的药小僧有,小僧就是医你的药!”

吉胡嘉嘉:“好……”

见吉胡嘉嘉没有反驳,飞光方才还酸痛的心底,突然如晨间荷叶上生出了滴滴又寥寥的露珠似的得意,也不管她是不是劫后余生以至于累得不想再多说多做反驳。

飞光:“青岔山落石、山兽都杵在这一处,你以后不许来这里了!”

吉胡嘉嘉:“好……不来了,反正我也怕……”

飞光:“阿弥陀佛,还有你怕的?”

吉胡嘉嘉:“今天我就很怕。”

怕徒惹你伤心啊……吉胡嘉嘉还在心想着,便在飞光的怀里昏睡了。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所以飞光是个穷和尚。

是石药郎家的幺娃给飞光送了些鸡血藤来,他才没欢天喜地地去卖身。

等到吉胡嘉嘉转醒已是两天后,伤手被飞光奢侈地裹成了个锤子,一只手比个胸无江山的悠闲聩君还拿不起放得下。

又过了两三天,飞光才肯放松,将吉胡嘉嘉搀到屋外晒太阳,见她一直眯着眼,知她乍见光不适,这便拿手撑在了她的眼皮上:“甘山里头的山月你喜欢,我却没见过,青岔山的太阳照得人眼睛疼,可对你身子好,你将就将就。”

约莫是摘用了幼童眼的缘故,吉胡嘉嘉如今视物看什么都是稚嫩伶俐的,这叫她在飞光面前也跟着鲜活起来。她从未对这双眼的来历心怀亏欠,是因她对自己记恨的总是绵绵无绝期地记恨着。也因如此,诸如飞光、小二、老三等长久对她的好,她也长久地记着,自己是要为之以命相博的。

吉胡嘉嘉:“大师怎么不忽悠我爱屋及乌,说青岔山输不了甘山?”

飞光:“阿弥陀佛,你都说是忽悠了,小僧说什么也没用。”

爱人时难免自苦、自卑,不那么笃定精准,这点上人人都逃不过,就连飞光也忽略了吉胡嘉嘉那句“爱屋及乌”,忘了要去问她爱的是什么,及的又是什么。

又过了些时日,吉胡嘉嘉手里的锤子被卸下,揍起飞光也如往常那样顺手得劲。她不愿再闲着,那日便叫飞光给个发光发热的机会,想跟他学摸骨。飞光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小庙门口。

飞光难得地正经,一双剑眉微蹙,将怀中的八宝箱紧紧揽着小心又小心地交给了吉胡嘉嘉。

吉胡嘉嘉:“大师,这是?”

飞光:“阿弥陀佛,来,嘉嘉跟小僧念,戒定真香,焚起冲天上,弟子虔诚,热在金炉上……”

吉胡嘉嘉:“摸骨还有禁语?”

飞光:“跟着小僧念。”

吉胡嘉嘉被这陡然肃穆起来的气氛给感染得跟着屏气凝神:“戒定真香,焚起冲天上,弟子虔诚,热在金炉上!”

飞光:“上香里边请……”

吉胡嘉嘉:“上香里边请!”

飞光:“男宾六十文!”

吉胡嘉嘉:“男宾六十文……”

飞光:“女宾十六文!”

吉胡嘉嘉:“……”

吉胡嘉嘉终于悟出了什么:“飞光你大爷!”

有夜自携星辰与月来。

因不肯教吉胡嘉嘉摸骨,飞光为做补偿,这便赶着去吉胡嘉嘉当日挖竹笋的竹林劈了些韧竹回来给她做书画纸笔,又在每一页纸上都浅显且小小地书了一个“嘉”字愿想做著脚。

前尘仅够得上信手拈来当根才燃着就要灭的柴火看,吉胡衡臣早死了,没了这个人,吉胡嘉嘉再无法欺身上前再做荒唐,可是瞧见飞光写在纸张边角那枚渺如蚊蝇的“嘉”字,她还是妄想撕破眼前迷瘴,冲出去瞧瞧好久不见的光。

铺开纸墨,只装低头画山月。吉胡嘉嘉:“大师的字,当真神韵,从前没什么良心,忘了问大师,大师喜欢画山月么?”

飞光:“喜欢……”

吉胡嘉嘉的嗓子早抖得发干,听了这两个字更是望眼欲穿,只等有个意料之外的手能将自己拉扯出迷失了多年的迷瘴。

吉胡嘉嘉:“果真喜欢?”

飞光:“喜欢么?阿弥陀佛,绝称不上,从不大看,更就不会画了。”

哗!

心中的希翼好似西北边陲年久失修的宝塔,忽如烈烈风盖顶袭来,还是瞬间被压塌了。

可飞光写的“嘉”与吉胡衡臣写的明明分毫不差!

第59章 不计

飞光伸出的手只是掐断了吉胡嘉嘉心里残喘的异想天开,她因此竟陡然有些厌恶飞光:“我却很喜欢山月,喜欢到想要捏在手里握碎它!”

飞光不明所以,两眼不知死地眯成了月牙:“阿弥陀佛,你喜欢山月,小僧喜欢你。”

这时,一阵蓝焰升腾,飞光听见吉胡嘉嘉又跟自己说了句话,随之突如其来的轰鸣卷着硫火掀翻了吉胡嘉嘉与飞光脚下地砖,他本能地将吉胡嘉嘉护在了自己身下。

设若顷刻前,有人问他能否拿命去喜欢吉胡嘉嘉,他一定是嘴上油滑地应承下来,然则,心底里实际惘然不知。

是啊,不到最后关头的事实落定,一切提前假定出来的抉择结果都是不可信的,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真实模样,心脏与大脑往往会做出相悖的决定,只有到最后一刻,你才会意识到自己原来没有那么善意和凛然,亦或是,自己其实没有那么龌龊和不堪。

萧衍跨马远远立在废墟外,扔了手里的火折后,一边抬手拿拇指刮了刮眉毛,一边踢着马腹消失在远处的黑里。

缘分善缘、孽缘,而无论善孽,缘这种东西都太叫人“放心”了,善缘尽,一墙之隔都擦不了肩;孽缘起,刻意避让也会被百折不挠地安排上碰面——吉胡嘉嘉挖竹笋那日,起了疑心的萧衍独自折返青岔山守在竹林,等了几日没等到正主,却等到了采竹的飞光,便笃定了吉胡嘉嘉就躲在青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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