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的烦心事,文素又将金州揪过来打了一通。
人说一见钟情常再而衰,三而竭,好在文素与卢圣徽没到那相顾无相识的悲惨境地,话到此处,文素与卢圣徽的故事还是峰回路转了。
与金州打完枣后,已是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文素将打下的大半的枣子给了金州,叫他带回去给舅舅、舅妈,自己则揣了一小袖袋的枣子回了马场,准备贿赂了大伯,以咨询今天这路唐大军去往何处,又何时踏归途,却没想竟在马场看到了那位少年的坐骑。文素再望向马场校场处,果见一片的灯火通明,大伯文景礼似在与几位军中将领在相马。
是了!行军打仗缺不了骑兵,也就缺不了战马,今天的那支唐军并未急着开跋,而是来绿耳马场置办马匹来了,那位军中少年也好巧不巧地来了绿耳马场!
怀化中侯卢圣徽与父帅相完马后,便独自来了绿耳马场的马厩,趁着暗夜挑选自己的替换坐骑,毕竟正是战势初起,他们将战马补给落实完,就要立即起跋了。
此刻,卢圣徽正在扒着一匹棕色马的牙口查看,不想却被暗处的两只绿眼睛给差点吓出马叫,待定眼一看才识出竟是今天在枣树下看到的那只白山狼。
卢圣徽的心中暗暗生出一丝希望,他顺着白山狼往上一瞧,果然见到一个少女的身形正坐在马厩的栅栏上,晃荡着双脚,就如今天在枣树旁看到的一般。
见少女的脚上多了双靴子,卢圣徽暗戳戳地自作多情起来,他怀疑她是听到了自己临走时的那句嘱托这才穿上鞋的,嘴角这便微不可察地翘向了两边。可等卢圣徽再仔细去看那少女脚上的靴子,那明就是双极大极不和她脚的男靴,他并不知文素是如何将金州打了个半死才抢到了这双靴子,只心道寻常关系的男女不会互换如此私密的物件,靴子的真正主人九成九跟这少女颇有瓜葛。
想到此处,卢圣徽的嘴角又微不可察地耷拉了下来,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可怜又无辜的鞋主人金州已经被卢圣徽在脑子里砍杀了千万回。
腾雾见卢圣徽神色有异,这便警惕地跳到文素身旁的栅栏坐下,它终究是狼不是犬,平日也不太娇惯更不爱粘着文素,只在文素遇险时才会立在她身旁。也是碍着腾雾这头冷血山狼的缘故,即便文素捅了天窟窿,文景礼后来也不太敢贸然惩治她了。
文素眼见着不远处的少年神情时而甜蜜时而狠绝,虽然不明白他这番的情绪波动是为的什么,可自己光这么看着他都是心醉得没有来由,这便从袖中抽出了枣子。
文素:“公子,给你个枣吃,今天新打的!”
见少年吃了自己扔过去的枣子,文素开心得简直要将怀里的腾雾给抱碎了。
腾雾冷眼瞧着身旁的文素,它确实不太明白人吃个枣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文素:“公子,枣子甜不甜?”
卢圣徽只觉得此刻周身的风都是甜的,也不是未吃过更甜枣子,只是这颗枣子出现后,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他吃过的最甜的枣子,他再不知该如何与眼前的少女搭话,只低着头装着查看马脚:“甜~”
文素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枣子:“可是相比较而言哦,我更甜哦!嘿嘿~”
卢圣徽想着她要也是颗枣子就好了,他就可以把她揣进袖子里,行兵打仗时带着她,卧榻而眠时带着她,游乐山水时带着她,到哪儿都带着她,任旁人穿什么狗屁靴子都拐不走她。
文素:“哎呀,公子,你长得这样好看,不要再低头了,你再低头,我就要去抬你下巴了。”
这时,不明真相的行军轻兵和马场教马夫很不合时宜地正好路过:“什么人在那里?”
文素、卢圣徽:“滚开!”
等到煞风景的轻兵和教马夫走远,卢圣徽这才鼓足了勇气去看少女,他不知道她方才那几句调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因这股无知而惴惴不安,也因这股不解而跃跃欲试,可抬头却见少女飞快地将那头白山狼抓到面前挡住了脸。
文素:“我最近身上出红斑,很不好看的,我怕丑,公子你行行好,等我治好了红斑你再看我,好不好呢?”
文素平日闯祸时哄文景礼哄惯了,哄卢圣徽这样的牛犊更是不在话下,卢圣徽更是被文素语末的那句“好不好呢”给可怜得心头软成一汪沾手即化的春江水。
卢圣徽立马点头如捣蒜:“好……”
这样说来,从未看清文素面容的卢圣徽才是真正的一见钟情得没有来由。
文素:“嘿嘿,下次你们再来我家买马时,我的红斑许就能治好了,我就能叫你看我啦!”
卢圣徽:“绿耳马场是姑娘家的?”
卢圣徽方才就听闻绿耳马场的场主文景礼有个女儿文婧,原来就是眼前的这位少女。
文素:“是啊,下次你们再来买马算你便宜!”
文素的亲爹文景仁本就是绿耳马场的经营场主,在那场意外身死后,绿耳马场便才由文景礼接手,文素的回答并无过错。
文素本想向卢圣徽报出姓名,可卢圣徽的父帅踏着点就来将他唤走了,文素这才知道这少年名叫卢圣徽,多番打听之后也知他并未娶亲。
而卢圣徽心想着自己心上的姑娘就是虎牢关外望族文家的女儿文婧,他下次来时,哪会认错,这便安心走了。
文素与卢圣徽并不知,他们此后的裂心离别,便是在这时埋下的伏笔。
第8章 文素与卢圣徽的姻缘误会(2)
敛魂珠中所敛的文素与卢圣徽的过往倒叫夏观瞻明白了夏晖的不善言辞却善于脸红是“子承父业”的缘故。而文素看着种种过往竟也纯然一笑,毕竟那是她少女怀春最甜蜜时的最后一段时光。
文素:“忘川主,您可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夏观瞻:“你的真心被轻视、你的热情被冷遇、你的委曲求全却不得善果,除了这些还能是什么?”
文素:“想来也都是我自找的。我在心里没有爱的人面前提爱字,这便是我的愚蠢至极,也勒索了他。”
卢圣徽的心中没有爱?他明就是爱到偏狂。
“是了,他只是不爱我罢了。”
夏观瞻闻言终于抬眼正视了文素,知她与卢圣徽之间的误会到底何其深。
那时,卢圣徽走后,文素再不去找文婧的麻烦了,也不随金州祸害乡民了,她开始天天把自己泡在药水里,直将自己泡得浑身都起了褶子、一头的长发也被水浸得仿佛千斤重,即便过了开枣花、结枣果的季节,她也不肯罢休。
大伯文景礼见此以为是自己如今家法立威太过,才叫文素太过听话,太过反常,他于心不忍,想叫文素适可而止,却被文素一口回绝,她道泡澡这事自己还能向天再借五百年。
只是,心急使文景礼求来的这副治熨红斑的药剂在啊文素这处似乎并不顶用,她私下里偶然间遇上了一位游走四方的巫医,这便如其他消费者一样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偷偷求那巫医给了副方子熬药吃。
文素看着那满是蛇蝎蜈蚣的药罐,直吓得倒头就晕了过去,晕完便喝药,喝完再被吓晕,晕完又爬起来喝,如此反复半年后,文素那一身的红斑果然再未出现,只是文素自此皮肤变得极薄见不得太阳,她出门都只能打把油纸伞。因此,文素也就不敢将这副伤人的奇药药方拿给文婧治病用了。
又到了枣花开的季节,文素每天只带着腾雾、强逼着金州陪自己或在绿耳马场或在那棵枣树下等卢圣徽。她总觉得,她现在都这样好看了,这样的好看还是长久的、再不会变的,她得让自己的心上人看到自己这么好看的样子,她想让他为自己骄傲!
可曾与少年关外别,却无消息到今朝,卢圣徽并未回来过,人都道那支唐军战败,其中兵将有死无生。文素闻此大被蒙头过地不去多想,只是这么每天吃饭睡觉打金州地等着卢圣徽。
枣树上,金州看着身旁油纸伞下的文素,她肤如凝脂,却又薄如蝉翼,从前动如疯狗的神态里终于开始有了那么些静谧与柔和,他的表姐终于有了些雌性标签了,他不知这是为何,很是新奇。
金州贱兮兮地扯了一把文素的头发:“你是我的表姐文素嘛?”
文素看了一眼金州,抬脚就将金州踹下了枣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