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的同学......”何方正打量着温宇,“也好,小夏的奶奶去世了,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你能帮我劝劝她吗?”何方正的眼里满是心酸和无奈,他心疼于夏,他也知道于夏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于是希望于夏的同学能劝解一下她,至少让她能吃点东西。
“我知道了。”温宇接过保姆递上来的饭菜,转身往何方正指的二楼的房间走去。
两天没有吃饭?温宇的脑海里闪过于夏喝多了酒自己靠着树的身影,心底一丝丝的疼让他的每一步都快一点再快一点。
来到于夏的门前,温宇吸了口气,轻轻敲了敲门,“于夏,我是温宇,你开一下门好么。”
房间里没有回复,好像没有人一样,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于夏,你在吗?”温宇又敲了敲门问道。
“你走吧。”是于夏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但是很平静。
“于夏,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温宇又一次小心翼翼地问。
“闭嘴!给我滚!”伴随着物体大概是某种金属制品砸到门上的巨响,于夏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的时间,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奶奶,就不只是能看到她最后一眼,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滚啊!”
其实这只是于夏给自己找的借口来缓解失去奶奶的痛苦,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顾忌别人的感受,她甚至想伤害别人,让别人和她一起痛苦。
温宇心里充斥着说不出的滋味,却又没办法去辩解。他想,或许自己不该这样贸然过来,或许应该先通知白苗,或许......
“嘭!”是肉体碰撞到地板发出的声音。
“于夏!于夏!于夏!”温宇焦急地呼喊,但是不再有回应。
此刻的温宇慌张的六神无主,他从没这样慌张,他怕于夏出
事,于是几乎是本能的从隔壁跳窗进了于夏的房间。他看到晕倒在地上的于夏,门边落着一把壁纸刀,刚在被于夏扔到门上的东西大概就是这把刀子吧。于夏的手腕部位正在往外渗着鲜红的血,温宇的手心全是汗,他颤抖着抱起于夏,打开门,闻声赶来的何方正和他一起把于夏送去了医院。
第十一章 此去四年,再见有期(2)
一路上温宇的手都在发抖,他害怕,他庆幸,他怕于夏就这样走了,也庆幸还好自己来得及时,不然,不然,真的是难以想象......
于夏是因为两天没有进食,低血糖且失血,外加刚才情绪激动,导致了昏迷,身体没有大碍,医生给于夏包扎了伤口,并且吊了一瓶葡萄糖点滴。
松了一口气的何方正因为过度劳累加精神过度紧张,身体打了个摆,被温宇眼疾手快地扶住坐到了长椅上。
“叔叔,您先去休息吧,看您这状态一定也是两天没合眼了,现在天也黑了,于夏这里就交给我吧,您回去睡一觉,明天还要主持奶奶的葬礼呢。于夏这样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或者等她醒了我给您打电话。”
何方正微微思索了一下,既然是第一个来找于夏的同学,两个人应该关系不错吧,而且他跳窗救自己女儿的时候看起来很可靠,他的脑子已经很难再去思考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母亲的去世和女儿的出事几乎要把这个男人压垮了,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那么于夏就交给你了。”
何方正站起来,温宇想把他扶出去,但是他摆了摆手,自己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了。
温宇坐回于夏的病床前,于夏依然昏睡着,手腕上缠着纱布,手背上吊着葡萄糖点滴,眉头紧锁着。温宇刚才看到过医生处理的伤口,手腕上有深的浅的旧的新的,大大小小十多条伤疤,触目惊心。医生说,于夏有自虐的倾向,说明存在严重的心理问题,最好是能看一下心理医生,可是何方正的话于夏不会听,温宇又该怎样跟于夏说呢?温宇不自觉地用手抚上了于夏的眉,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们匆忙着,在身边穿梭,左边流进,右边流出。
年幼而矮小的小女孩怀抱着洋娃娃,被遗忘在中央,那个既显眼又无人在意的地方。
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按了快进键,只有小女孩一个人一动不动,茫然地立着,看着人群在身边流动,看太阳从头顶跑到了西方那个高大的建筑物的后面。
“洋娃娃,你说,大人们都在干什么?......”
“他们都说妈妈走了,可妈妈就躺在那个大箱子上呢,她能去哪?她不要我们了吗?......”
“洋娃娃,你饿吗?......”
年幼的疑惑和逃避在自言自语。然后一个温暖慈祥的怀抱给了这年幼的心一个安稳。后来,长大了的女孩再一次站在那个大箱子面前,一个老人安详地躺在上面,人们还是左边流进,右边流出......
于夏从梦中惊醒,因惊慌张大的眼睛,瞳孔在强烈的光线中剧烈收缩。周围是一片刺眼的白。于夏再次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你醒了?”一个温柔的男声问道。
是谁?于夏的眼睛适应了房间的光线,慢慢看向了身边坐着的人。是了,是温宇。原以为又会是自己一个人呢,没想到身边还有人。
于夏缓缓点点头。窗外夜色已深,估计已经是半夜了,这周围刺眼的白色和手腕上的纱布说明自己是在医院。
“想不想吃什么?我去打电话告诉你爸爸你醒了。”温宇连忙起身,想去做点什么。
于夏拉住温宇的手臂摇了摇头。
“那么我去给你倒杯水吧?”温宇想去给于夏倒水,但是于夏还是摇摇头,拉着温宇的手臂不放手。
温宇不敢乱动,怕扯到于夏的伤口,只得又坐回于夏的床前。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于夏看着温宇淡淡的问,自己回家得匆忙连白苗都没来得及告诉,温宇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看你脸色不好的离开学校,今天又没来考试,所以......”
“你在担心我吗?”
温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还以为,我会是自己一个人呢。”于夏没有等温宇的答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一半脸,望着天花板自语。
温宇想开口,想说我会陪着你,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于夏。
于夏继续望着天花板,断断续续没有伦次的自语:“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你看我每天都是经常一个人生活,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玩,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哪怕我有奶奶,有白苗,有那么多追我的人,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可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
我的妈妈在我四岁的时候自杀了,因为我爸爸,何方正他和别的女人搞在了一起,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但是老人的精力有限,所以我从五岁上幼儿园起就是寄宿生,一直住校到现在......
我一直就生长在这样一个缺爱的环境里,没有人爱我,我也不爱任何人。但是我怕孤单,我想要得到别人的注意,我甚至划伤自己来博取别人的关注,看到别人关切的目光,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可是现在唯一能让我感到温暖的人也不在了......
你说,爱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我在小说里,在电影里,看到那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甚至妓女有心,将军也信,婊子有情
,戏子有义。白头到老长相厮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到底是什么,让人们无所畏惧生死与共?
我一点都看不开,我也什么都不信。毕竟我亲眼见到的都是假的,何方正是假的,于青禾是假的,那些说会爱我一辈子的人都是骗人的,他们都不在了,连我自己都是假的,我说我爱你,不过是我的一时兴起,我能坚持半年,也只是因为我好胜......
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我听过各种各样的情话,收到过各种价位的礼物。可是我看过的风景越多,记得的越少,感动多了就麻木了,悲伤多了就释怀了......
而我,还是一个人,我看见窗外有朵花开的正盛,也听到正飞着嗡嗡作响的蝇虫。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我多么怕一个人睡,天又黑,夜又深,床又大。华丽的是我,潦倒的还是我。也只能用形形色色的香水和服装遮掩一身的腐朽。
我总是问自己为什么活着?为什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