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将，叶先生来了。” 凌季通过监控系统瞧见正在向指挥室快步走来的叶沧，还有肩上悬浮的另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小白。
秦阳回过思绪，启明号自动给叶沧打开指挥室的合金门。军官见了他们的工程师都坐起身，点头打了个招呼。
叶沧衬衫背部有些湿，一滴汗从脸颊滑下，秦阳转过头瞅着他很是心疼，在他们开会的这一整天病毒一定又发作了。
不过叶沧来不及让秦阳心疼他，立刻开口说：“我们可以胜过希瑞尔的重舰，我需要抽调舰队里所有随军工程师，给启明号升级。”
启明号将是全星际第一艘以超级人工智能为核心的星舰。
接着叶沧把他的计划和安排跟众人和盘托出，讲解完想法，叶沧不经和秦阳对视了一眼，在工作状态中的叶沧眼睛里有光芒闪烁。
等所有军官都领到任务，他们看着自家将军心痒痒的模样，都自觉鱼贯出了指挥室。劳伦斯中校揪着一位还愣神在座位上的军官，给他家将军腾出了温度似乎也急速升高的指挥室。
凌季作为人工智能，虽然没有第六感，但是他拥有强大的分析能力呀，于是他揪住小白，星辉金属熔成银色水银样的物质，携着小白一起穿墙而出。
“走……” 秦阳把后面的“正门”两个字咽回了喉咙，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叶沧，像在寒冬里行走的旅人点燃了篝火，汲取怀里的温暖。
不需要秦阳说任何话语，叶沧就能感受到从箍住他身体的有力手臂上传达出来的死也不放手的决心。
可是有谁能争的过死神呢？
在会议上一直忍住的叶沧突然猛烈咳了几声，他抬手捂住嘴。秦阳慌忙把手臂里颤抖的身体转过来面对他，叶沧迅速用右手抹过唇角，垂下了紧握成拳的手。
“我想休息。”叶沧气息有些虚弱。
“好我们回房间。” 秦阳就要抱起他，被叶沧拒绝了，秦阳终端响起的紧急通讯呼叫让叶沧暗自松了口气，他稍微挣脱秦阳快速离开了指挥室。
超越普通人的视力让秦阳似乎瞥见叶沧右手指缝中隐隐泄出的鲜红液体，可极度紧张的形势让他没有分毫多余精力继续思考，而是快速点了劳伦斯中校和其他几名军官上他们的星舰迎战敌人的攻击。
启明号被留在空间站旁边低耗能漂浮着，秦阳他们要给舰队上的工程师团队争取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完成核心。
回到休息室的叶沧站不住，跌坐在床尾，喘息了一会儿，他勉力从床上撑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去浴室把右手心的血迹冲洗掉。
咳血从前一天开始的，正好是秦阳收到李辰的告急密讯同一时间，本来小白作为北斗的预设超级星舰核心智能，在两层因素的刺激下，让叶沧决定把小白对接在启明号上。
他自己生命所剩无几，林烽那边也情况危急，小白便阴差阳错成了启明号的核心。
这世上阴差阳错的事情多了去了，从他遇见秦阳开始。
大熊星系那个男人狠毒表现在叶沧身上，就是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TC-763病毒开发的初衷就是丹尼斯用来控制人的手段，后来改良过的温和版本私下被权贵们用在不听话的宠物身上。这让掌权者之一的丹尼斯从中赚到不少金子，充实他的军队实力，帮他建造了第二艘重舰。
而叶沧被注射的，是最原始的TC-763。
TC-763的抑制针剂配方被严密保存在丹尼斯势力下的实验室，在大熊星系，只要每三天注射TC-763针剂，病毒就能永远跟人体共存。
现在没有了抑制针剂，病毒越发活跃。
叶沧双手撑在淋浴间的门上，身体颤抖，心里凉透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让秦阳再次面对这种残忍的现实，一切都是这么绝望。
脸色苍白的男人滑坐在淌着水的地上，甚至绝望地想，就这样吧，亲眼见证他的死亡，秦阳就能彻底死心了。
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死局。而他叶沧偏偏还一条死路走到了底。
自暴自弃放弃了寻找解决方法，叶沧把自己关在了启明号的系统操作间，大部分时间跟其他工程师一起，没有再回过秦阳的休息室。
疲惫抵挡住敌人一波又一波进攻的秦阳每次回到启明号，都找不到叶沧。秦阳询问一直跟随他战斗的一起来到系统操控室的凌季：“里面情况怎么样？”
“进展顺利，小白的配置更改进度现在为百分之五十三。虽然我理解另一个主人选择小白作为启明号核心的原因，但是我还是要表达我的遗憾。”凌季扫描了下了他主人的面部表情，觉得秦阳的脸部肌肉活动上写满了对他另一个主人焦虑的关心。
于是凌季大宝贝放弃了继续表达他希望自己是启明号核心的遗憾，优先满足他主人的心愿：“叶沧主人健康指标和正常比较起来偏低。”
秦阳知道叶沧身体不好，他并没有理解到凌季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其实凌季现在也检测不出叶沧健康的具体指数，除非把叶沧强制摁进医疗舱来个全套套餐。
清楚叶沧在工作的时候尽量别去打扰他，于是秦阳压制住他的汹涌的思念，硬生生在心里建起一堵墙，把狂潮拦在心洋。
秦阳站在系统操作室外的时候，已经有了发声功能的小白对主人说：“主人，两个坏蛋在外面。”
小白没有凌季下载各种奇怪读物的爱好，于是不懂叶沧和秦阳之间别扭的情感，他对凌季和秦阳的认识还停留在诱捕了他和他主人的初次坏印象这数据里。
“嗯。” 叶沧淡淡回了一声，摸摸小球，继续手里的工作。
其他工程师眼观鼻，鼻观心，刚才还热闹讨论的众人沉默了下来。他们头儿和启明号秦少将的事人众皆知，不过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两人别扭。
两个深爱着对方的人，隔着系统控制室的金属门，身边各一只超级人工智能能看清对方的动作，就是不和对方相见。
☆、坦白
“超级星舰核心配置更改进度为九十九……”经过一个月彻夜不息的工作，西北舰队的工程师团队几乎已经看到黎明的曙光。
叶沧输入完最后一行代码，闭了闭眼，正要从座位上撑起身来，突然有些晕眩。眼疾手快的一名工程师扶住了身形摇晃的他，叶沧低声道了谢，请这名工程师把他扶到公共休息室。
现在已经是深夜，启明号上的士兵们都能休息的就抓紧休息，公共休息室空无一人。
“有烟么？” 叶沧漆黑的眸子一盯这名工程师，工程师就乖乖摸出了烟。叶沧的烟都被秦阳没收走了，这段时间跟自家工程师们混在一起倒是蹭了很多烟。
秦阳管不住叶沧，仅仅因为他这一个月都领着西北舰队在跟眼镜王蛇的部队殊死抗衡，每次回到启明号，不是叶沧在系统操作室忙，就是秦阳实在太疲倦昏睡过去。
叶沧他们路过疲惫睡着的值班士兵，顺手拾起士兵滑下的毯子，给他好好搭在身上。工程师看着叶沧轻柔的动作，他们的头儿是真的温和。
两人在公共休息室专设的抽烟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得不说凌家的第十五任家主是个心胸视野都极为开阔的人，从他设计的超级星舰就可以窥探到他如宇宙般浩瀚的视野。
启明号的公共区域都是全透视设计，制作舱壁的材料可做光线的特殊处理，当把角度微调之后，如果星舰航行到离星系群比较远的地方，就能眺望灿烂的星河。
看不到头顶的星空，怎么能找到灵魂归处的路。
这是第十五任凌家家主挂在人民军校礼堂的诫语，灵魂的光芒，是银河系公民的信仰。从人类诞生以来，无数次几乎毁灭性的磨难，磨炼了他们的灵魂。
他们在烈火中淬炼，在痛苦中寄予人世间宝贵的善良。
没有人比他们对“归处”更执著。
“战争带来太多苦难了。”这名工程师叫奥斯维·曼斯，他让叶沧莫名联想到在蒙特利尔的麦克尔，大概他们都是同一类人的原因，都坚守着人类善良的底线。
是啊，叶沧深吸一口烟。
“看看这些士兵，他们本可以在温馨的家里，享受和妻儿，老父母的天伦之乐。” 奥斯维吐出一口烟圈。
叶沧正要接话，他猛地咳起来。实在咳得狠了，左手一下捂住嘴，这下再也兜不住，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蜿蜒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