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季成安以前时常闹这种小把戏,叶瑄早就习惯了,季景泽在她面前还嫩了点。
季景泽也不多说,指着旁边的位置让叶瑄过来坐下。
叶瑄本想开口拒绝,说外面还有人等着自己,可看见他的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就稍微迟疑了那么一会,然后理智地说道:“外面的宫人还在等着,殿下有事就请直接说吧。”
“我说过来。”季景泽说。
叶瑄没有动,心想这位小皇太孙还真是有季家人的特色,这命令的样子和季成安真像。
“是我做错事在先,我认,可你们凭什么拿我的百灵出气?叶瑄,凭什么?如果你要我的道歉,那我愿意说一声对不起,但你凭什么要季成安替你出气?”
季景泽语气淡淡,但里面藏着的怒气和委屈却快要成为实质。
叶瑄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把话说清楚,她在腹中慢慢组织反驳语言。
“并不是我让二皇子……”
季景泽再说了一次过来。
她这下没理由再拒绝了,人都把坏事给摆到台面上了,叶瑄要是多说就是不识脸色了。
其实叶瑄大可直接告辞离开,不必想着什么脸面,因为她和季景泽的关系并不怎么好,而且他现在还关着禁闭——如果叶瑄今年真的是八岁的话。
但很可惜她不是。
叶瑄的心是静了,但长久养成的思维习惯却是没怎么变,做过家主的人到底还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她在冰凉的台阶上坐下,和季景泽隔着一段距离。
叶瑄的眼睛盯着季景泽,不知道他想让她干什么。
可除了刚才那句略出乎叶瑄意料的话后,季景泽就闭着嘴盯着脚下的小草不再言语。
叶瑄这下想不明白了,如果想把她打一顿,那大可径直上手;可要是真有话对她说,也不会这种厌厌无话的表情。
她不知道季景泽现在整个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
季景泽今年也才八岁,虽说Alpha心智比其他人都要早熟些,但这么小的年龄也成熟不到哪去。
他听不见叶瑄说话,刚才叶瑄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到。
季景泽知道季成安做的事与叶瑄无关,可如果他不这么说,那叶瑄恐怕就走了。
这次她来是因为还镯子的原因,万一她真的走了,那下次就绝没有原因再过来。
一天之内和叶瑄搞好关系不太可能,即使和她交上了朋友也势必会有一个季成安在中间挡着。
他的下巴靠在自己的手上,余光不断地悄悄朝叶瑄瞥,盯着她的嘴唇,祈祷着她别再跟他说话。
不过很可惜,叶瑄不是睁眼瞎,而且她也会错意了,她以为季景泽想听她的道歉。
“这件事并不是我让二皇子做的,上一次的生病也与殿下您无关,是我自己身体原因,只是凑巧遇上了您送东西那回,对于那只翠灵鸟,我很对不起。”
季景泽的手轻轻攥了起来,他的心跳有些慌乱,刚才叶瑄说话的声音不大且突然,他没看清。
他是真的听不见。
季景泽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地没有回她。
他对自己说没关系,只要叶瑄在自己的宫殿里待一段不短的时间就行。
以季成安那个脾气,到时铁定会跟叶瑄吵起来,他什么话也不说她也不会察觉。
他没回话,叶瑄也没多想,两人就这么干坐着。
季景泽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虽然难过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浑身散发的颓然却环绕在这个小小的身体周边,十分违和。
他大概真的是被这件事伤到了。
良久,叶瑄心中叹了口气,她挪了挪身体,坐得离季景泽近些,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叶瑄搭上季景泽的手背,小小的指尖触碰到地。
季景泽抬头,奇怪的看着她。
叶瑄对上他的视线,漂亮的双眸中折射出认真,温和的信息素仿佛透过这双眼睛渗入季景泽的身体,她微微张口,说了一段话。
季景泽看清了。
她说:“今日风凉了,殿下穿得少,还是先回去吧,莫要冷着了。”
他的心倏地漏跳了一拍,匆匆忙忙的缩回手,叶瑄也没拦着。
“你干什么?!”季景泽后知后觉,他起身离她远了几步,慌张的说:“莫名其妙!”
随后他又立马反应出自己的目的,但话已经说出去,难以收回来,他把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抹掉手心的汗,故作不在意地说:“我只是被吓到了,你先回去吧。”
叶瑄这个人真是奇葩,难道她和季成安也这样?
季景泽慌乱地想,没事握住别人的手做什么?普通的话做什么要说那么认真?
“是。”
叶瑄倒没怎么在意他的语气,也没认为自己的行为有错,悠哉悠哉地起身,微微躬身退下。
那大概是叶瑄从前世带来的最大毛病。
这个人装男人惯了,脾性里还是有些怪异的大男子主义,习惯性的对一切弱小的人施以恰如其分的同情,普通的肢体接触相较而言只是一种比较适用的手段。
她以后在各种“渣男渣女榜”上有个排名,也大抵脱不了这层原因。
叶瑄走至一半,季景泽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
“明日你再过来一趟。”
叶瑄微愣地转身,却见季景泽直接跑回了宫殿里面。
明日过来?
这位皇太孙还记得自己被关着禁闭吗?
第10章 交好6
叶瑄怀着微妙的心情走出皇太孙寝宫宫殿,并思索着明天要不要再去一趟季景泽这儿时,皇帝的议事阁里一片安静。
这里只有三个人,图格帝国皇帝,叶瑄的老师王孜,以及专门教授季景泽的宋折。
皇帝的视线扫视一遍这两人,良久才开口说道:“两位爱卿一句话不说,难道都觉得是朕的错吗?”
宋折和王孜对视一眼后分开,王孜叹口气:“皇太孙虽不是我教的,但他的大致性格我也算了解,陛下确实不必要下这么大的功夫。”
他没有说对错,只是话里的意思谁都懂,而宋折比他说得还要直白。
“皇太孙勤恳有加,待事认真,即使没有人与之相争也可成大器,二皇子虽说聪颖,但这点绝比不过皇太孙,倘若陛下真要说什么对错,那老臣觉得是陛下错了。”
宋折在这三人里年纪最大,为人处世极其认真,在帝国享誉极高,对政事尤其敏感,在他教皇太孙之前,很多人都想削尖了脑袋挤进宋府做他的学生。
他对皇帝的性格也十分了解,否则也不会直接大胆地说出“我认为陛下错了”。
皇帝果然没有诘责生怒,他沉默无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位帝国皇帝虽说在民众基础上做出的正确决定不少,但也有一大缺点,就是犟气。
你可以指出他的错误,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宋折继续说:“内阁大臣叶铮对叶家忠心耿耿,陛下拿着叶家当做踏脚石,无论是情是理,这些都说不过去,若等他那孙女长大了察觉到了不对劲,到时闹的乱子恐怕又难以解决了。”
王孜颔首说:“叶瑄很是聪明,放在皇太孙旁边,有利无害。”
宋折又说:“如今联盟对帝国虎视眈眈,帝国内部再闹些乱子,得不偿失,还不如让以后的二皇子和叶瑄辅佐皇太孙,难道太子的死还不够让我们警惕吗?”
两人连珠炮的轮流劝谏,摆出祖宗律法、国内外的各种现状,就是想让皇帝不要在皇位继承上搞什么幺蛾子。
但唯有最后这一句话让皇帝动摇了。
因皇帝的专政及压迫,太子偷跑到边疆地带,收到皇帝的命令仍不愿回格尔,最后在与联盟交战中身死,这一直都是皇帝心中的一块心病。
宋折老得已经不成样子了,但依旧几次冒死劝谏,用的理由各不一相同,最终还是想为自己的学生谋个好未来,为帝国的发展减少几分动荡。
皇帝不是不知道,他听得多了,甚至还有些烦了,若不是碍于宋折的年龄经不起大刺激,他早就直接翻脸了。
对于常人而言,自己的亲孙子,认真努力,照常理来说即使不是很招人喜欢,做长辈也不应该暗戳戳地在后面给他设些尽是折磨人的东西,更何况现在帝国根本经不起上位者的各种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