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吃糖(6)

当今圣上承继皇位多年,后位却一直空着,不知道的都说皇上是心怀天下励精图治,想要一扫国中颓势,无暇温柔乡,知道的心里却都吊着。

皇上这是给他们脸色看。

当朝往上数三代,先是内官弄权,好不容易收回皇权之后又遭了外戚之灾,延绵两代皇上,如今还能挺下来只能说一句天佑吾朝。

朝堂权柄如此频繁交换绝非好事,朝令夕改不说,今日戴上的乌纱帽明日说不定就连脑袋一起没了,就连百姓也蒙受各种苛捐杂税剥削。生动的说明了什么叫不是自己打下来的江山不心疼,不是自己的子民随便割。

人人自危,人人不安。

是以,如今的后位就这般空置着,便是要给那些有心的朝官些颜色看看。谁也不敢冒头提一句“皇上应立后啦”,那岂不是表明自己有弄权之心?

毕竟这位新皇还是有些手段的,不似他那父皇一般好拿捏。而他的手段厉害在哪儿,竟没个人能说个准确。

人,总还是怕未知之事,那些老臣重臣权臣就被这年轻的圣上捆的束手束脚,谁也不想当那株秀林木。

整个朝廷就被私心被未知托在一线钢丝上,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青叔曾说,当今圣上虽然年轻,但却非凡。作为帝王,手段并非最重要的,要想当那个真正君临天下的人,心智、胆魄缺一不可。

为帝王者,应有龙胆。

而因后位悬置,后宫里的事儿便都由太后同贵妃一并管着,可太后在先皇的嫔妃当中也是毫不起眼的那一个。如今坐在殿宇当中就像个衣着华丽的一家长者,看起来就面慈心善的。

宁姝跟着宁赵氏拜见了太后之后,束手乖乖站在一旁。

太后微微笑道:“以往未曾仔细见过,宁家这两个丫头倒是生的好看,一个娇艳一个清丽,不分彼此似的。”

太后身旁的白釉茶碗“嗤”了一声:“太后损人的功夫又上了一层楼,这两个长得不分彼此?寒碜谁呢?我要是那个叫宁姝的,现在立刻跳起来戳她眼睛。”

另一边的青釉八角楞瓶跟着说道:“方才那个胖姑娘,太后说她从小就长得喜气,和刚出锅的发糕似的,差点没把她气晕过去。”

白釉茶碗:“太后就这点爱好了,藏着话头损人,偏偏别人又说不了什么,还觉得她慈爱呢。”

宁姝:……看来这个太后和自己想象中的有点差别。

太后端起白釉茶碗,抿了一口茶润喉后,笑吟吟的冲宁姝招了招手:“来,让哀家仔细瞧瞧。到底是晋国公夫人看上的姑娘,长得就是好看。”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晋国公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面上不显,笑的柔柔润润:“娘娘,那位是宁府嫡长女宁姝,与世子有婚约的,是那位妹妹宁柔。”

“哎哟,看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就这一会儿功夫。”太后就像和人闲话家常似的。

白瓷茶碗叹了口气:“前面还说姐妹两个长得像,后面就说姐姐好看,太后绝对是故意认错的。”

青釉八角楞瓶:“贵门婚事哪里逃得过宫里的眼睛。抢人婚约被嘲讽两句怎么了?又没指鼻子啐她。”

宁姝:突然觉得这位太后好可爱怎么办!

宁柔第一次见这么高地位的人,一时有些胆怯,但随着太后的几句温柔安抚,也就松了口气,将自己的寿礼献了上去:“娘娘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哟,这是什么?”太后问道。

宁柔答道:“此乃卢会敷面霜,西域有种药材名叫卢会,涂在面上可使皮肤愈发莹润。”

太后示意一旁宫女收下,说道:“柔儿有心了,哀家都未听过卢会,想必是自己亲手做的吧。”

宁柔一听,连忙答道:“是,是柔儿亲手做的。”

太后满脸慈爱:“正是要如此,皇上爱民倡俭,咱们也得跟着出一把力,可不能平日光挥霍了,这一分一毫都是百姓的劳苦。”

晋国公夫人听到太后口风,即刻抓住时机,柔声说道:“娘娘,柔儿向来是最懂事儿的,不然臣妇也不会相上这门亲事。只是转年世子又要去驻守,白白让姑娘多等一年花期。”

太后敛目:“世子开春便要走?那由现在算起,若是赶着成婚确实有些急了。”

“正是如此!”晋国公夫人说道:“俗话说成家立业,成家在先,立业在后。渊儿这一走又不知何时归来,臣妇孤身一人,总也想要府中有个人陪伴。”

太后微微点了点头,过了半晌,她开口道:“确实。但既然这样,想必大家都能理解。”

在场几人一脸懵逼的看着太后,不对啊!您不应该这么说啊!您此刻应该赐婚啊!怎么能指望别人理解?

晋国公夫人又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内侍在外喊道:“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诸人也不便多说,只好纷纷站好与皇上问安请辞。

宁姝站在原地,低着头只看见来人袍角纹绣的金边,宛若流水一般。

荀翊由她身边走过,只看见她头上簪的那朵含苞待放的山茶,是昨晚选出来的那套衣裳。

他不开口,但也想说朱红色的好看些。

荀翊停在宁姝的身旁,对着太后说道:“母后今日这朱红披帛显得气色颇好。”

太后被儿子一夸,笑的合不拢嘴,宫女连忙上来将宁姝几人请去榴春宫静待开宴。

母子两人表面寒暄片刻,荀翊问道:“晋国公可使想要求一纸赐婚?”

太后说道:“我没应。抢人婚约的东西也配让本宫赐婚?无缘无故侮了我皇儿的名声。”说完,她有些惋惜似的:“那姐姐倒是长得好看,可被人夺了婚约竟连句话都说不出,空是让人欺负的命。听闻是个傻的,平日喜欢对着瓷器自言自语,平白可惜了一张脸。”

荀翊微微笑道:“儿臣小时候也时常被人说痴傻。”

太后听了脸色一变:“那哪儿能一样?!皇上切莫这么说,若不是当时形势所迫,皇上忍辱负重,我们母子两个如今也早就没命了。”

宁姝一行人出了太后宫中,宁柔扁了下嘴,有些不高兴的对宁姝说:“都是你,穿什么朱红色的衣裳?与太后一个颜色了,惹得太后皇上不喜,原本好好的赐婚,都被你给搅了!”

这简直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宁姝哪里知道太后今天用什么颜色?再说了,太后穿了难道别人就不能穿了?

她冲着宁柔呲了下牙:“自己不够好看,怪得了谁呢?”

第5章

宁柔瞪大双眼:“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说我?!”

“凭我胸比你大。”宁姝安安静静的说道,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看着眼前这般景象,晋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她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她原本寻思着得了太后的赐婚后,再在榴春宫当个喜事儿说出去。可谁知道与宁府商讨换婚约且没几日,外面就都知道了。

不是自己说的,那是谁说的?

原本以为宁府书香门第,大学士供奉,无论如何家中教养少不得。自家儿子看上宁柔,也不能说全是女孩子的错处,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般。

晋国公夫人看到一旁宫女的神色,生怕她将此事告与太后,引了不悦,连忙走上去劝阻:“这是怎么了?”

宁柔一看晋国公夫人来了,想到这是自己未来婆婆,即刻小可怜样上身,一扁嘴,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夫人……”

宁姝心里冷笑,脸上却轻描淡写,声音也十分和缓:“妹妹,做人切莫得寸进尺。你夺了我的婚约,又想拿我娘留给我的嫁妆,且说今日若不是祖母做主,我作为嫡长女,险些连寿宴都来不得,如今连没得赐婚都要怪在我头上,你还想怎样?”

宁柔嘴巴张了两下——卧槽,她说的都是事实,该怎么反驳?

她连忙求助似的去看宁赵氏,宁赵氏连忙说道:“姝姝哪儿听来的话?怎么可能会动你娘留给你的嫁妆?今日也是怕你病没好透,夜里寒凉,万一又发起热了可怎么办?母亲心疼你,可别让院子里那些丫鬟闲嚼舌根,离分了咱们母女。”

宁赵氏一边说着,心里骂着宁老夫人,果然是老太太自小带大的宁姝,什么嫁妆什么寿宴不让来她都说给宁姝听了。要不是宁柔先下手为强,抢了这婚约,她岂不是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宁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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