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霁色也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
其实她自己是觉得没啥,倒忘了车上还有乘客,那也得为别人的生命安全负责才是。
胡霁色道:“怪我……”
“婶子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
不得不说,这个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好的,对胡霁色也很宽容。
当下董氏帮着胡霁色套车,这才刚开始呢,就见胡丰年匆匆回来了。
他道:“甭套了,小白回来了,在外头等着呢,直接过去吧,让他带你们去。”
胡霁色有些惊讶:“他今儿不是说要进城吗?咋就回来了?”
这天还没到中午呢。
“说是有东西忘了拿,也是赶巧了”,胡丰年道,“他说他那事儿也不急,可以先送你们过去。”
董氏连忙道:“那敢情好,我听村里人说了,江小哥那马可快。”
胡丰年领着她们俩出了门,直接送到了月白车上,交代了一声就匆匆走了。
马车开始走动了,胡霁色没按捺住,把头伸了出去,问他:“你咋又回来了啊?”
江月白不答反问:“你咋把东西砸了?”
胡霁色连忙解释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江月白皱着眉头道:“你家老头是失心疯了。”
胡霁色道:“你在城里听到什么消息吗?”
江月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道:“我倒是听说了,天天泡在那个春意楼,再这样下去,得叫书院除名了。”
“啥?!你这意思是他要让赶回来?!”
只见董氏也按捺不住了,把头伸了出来。
“婶子坐稳当些”,江月白道,“这事儿我也不好说,我就是认得几个浔阳书院的学生,听他们说起过一嘴,说是闹得挺不像话。”
“真是疯了啊,这么些年啥活也不干,光糟蹋家里钱去读书,要是让书院给赶回来了,他还有脸见人吗!”董氏道。
胡霁色把头缩了回去。
毕竟谁没有一颗八卦的心啊,董氏拉着江月白一直问细节。
江月白说得听含糊,也没把话说死,来回就是跟董氏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但胡霁色心里是明白的了。
浔阳书院一向以学风严谨为名,像胡丰文这样一天到晚想着上下打点关系的奇葩其实也不多。
如今话从江月白嘴里说出来,那八成是真的迟早要被除名了。
有了这句话,胡霁色终于觉得自己心头的那口恶气,缓缓地舒了出来。
马车是真的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胡霁色等人给送到了杭坑。
直到这时候,胡霁色才想起来,这是丽婉的老家。
就算是乡村山民,也有里外之分。
在胡家村的人看来,杭坑是更山的地方。
放眼望去,这地方多是山地,而且土地分布很不整齐,是一个比胡家村穷得多的小村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也是可怜人
根据董氏的指点,江月白很快就带着她们找到了钱屠户所在的地方。
江月白抬头看了看,然后笑了:“真是无巧不成书。”
胡霁色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家人好像是丽婉的原籍。
钱屠户平时在村里,自家有五十亩地是都佃了出去,平时就是四处帮人杀猪,帮人订些大料什么的。
有时候他也做些野味和卤味生意,算是村里条件顶尖的那几户人家了。
他的手艺好,十里八村都是有名的,平时闲暇时也会到村外去给人杀猪,或者是订料。
如今在胡霁色等人眼前的,是一座靠着山的屋子,土夯的墙,墙上上下分别有两个很小的窗户。
刚才远远走过来的时候,也可以看到这座屋子后面的山上尽是坟头,想来是把房子给建在了坟山附近。
董氏道:“这家人的老爷子原来是我家老钱的师傅,不过后来被恶人揍坏了腰子,躺在炕上已经二十几年了。”
说着,她隔着门喊了一声:“老钱!”
钱屠户应声从里头出来,道:“你们咋来了?”
董氏道:“嗨,你还真在这儿。霁色丫头说还想要十合猪油,你干下了活没有?”
钱屠户道:“你这来的赶巧,我刚从这村里一户人家杀了猪回来,他们正整着卖呢。”
说着,他就对胡霁色道:“你在这儿等等,我赶紧去一趟。”
胡霁色道:“叔,我跟您一块儿去吧?”
“不用不用,我去就行”,钱屠户道,“你来得正好,不来我也是要去寻你的。我师母她老人家把脚给扭了,肿了几天了,你快去给她瞧瞧。”
胡霁色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她从怀里取出银子递给钱屠户:“要十合。”
钱屠户数出一两银子还给她:“这个当诊金。”
胡霁色连忙道:“用不了这么多!”
钱屠户道:“咱俩是常有的生意来往,不用算这么清楚。再说了,你给我师母瞧病,我这也算折些给你。”
说着,他又嘱咐他媳妇:“你也去陪师母说说话。”
然后就不等胡霁色再拒绝,自大步走远了。
董氏叹了一声,道:“我们家老钱这师傅师母啊,也是可怜人,老大年纪了,只能作伴过日子。”
胡霁色和江月白对视了一眼,道:“他们没有儿女吗?”
“有个儿子,不过走在了老两口前头。还有个闺女,实在养不活了,就只能卖了…… 那姑娘倒是挺有出息的,听说常常偷偷往家里送钱。”
胡霁色顿时虎躯一震,道:“您知道那个闺女在哪儿吗?”
董氏摇摇头,道:“这我倒是没打听。不过老师傅一直觉得对不起闺女,闺女给的钱也攒着没花,说是等他作古了,存下来了给闺女傍身。”
胡霁色心想,没想到那丽婉姑娘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
之前她听江月白的口气,丽婉的那个所谓“身世”,其实就一种包装。
她的老板应该明令禁止她再和亲人来往的,没想到她还是偷偷给家里送钱。
一边想着,她就跟着董氏进了门。
“师傅,师娘,我来瞧您二位了,我们家老钱还让带了个大夫来给师娘瞧瞧。”
屋子里,给人的感觉是光线阴暗,很是低兀,有一股潮湿的霉味儿。
“哟,小钱媳妇呀。”一个苍老却慈祥的声音传来。
屋里只有一张炕,炕上一躺一坐,共两位老人。
刚看到这二位的时候,胡霁色有些吃惊。
丽婉年纪不过十七,这两位理应年纪再大也有限。
可是看起来,和应该年纪差不多的胡丰年却像差着辈的。
那老爷子歪在炕上,身形瘦得脱了相,老太太坐着,伸着条腿。
“师娘,这就是大夫。”董氏拉了胡霁色一下。
“好俊的丫头哪”,老太太慈祥地道,“丫头啊,你别嫌这儿埋汰,这两天我身上不舒服,收拾不动。”
董氏已经着手收拾了起来,闻言笑道:“老钱也真是,早说了,我早就过来伺候您了。”
胡霁色也笑,道:“我给您看看脚。”
老太太依言指了伤脚给他看,一边道:“我也就是上山捡柴火,走得急了崴了一下。原本寻思着也没啥,可不知道咋的,一天比一天难受,这都下不了炕了。”
胡霁色这段时间跟着胡丰年,也看了不少跌打损伤,这方面的经验还可以。
像这种扭伤,一般人的第一反应应该就是贴膏药,或者热敷。
可实际上,在扭伤的头两天,确切地说应该是二十四到四十八个小时之内,应该冷敷。
因为在这个阶段,毛细血管还在不断出血,热敷和膏药都会加剧这一症状,以至于很多人会感觉“越肿越大”。
老太太应该没有热敷,但因为她在扭伤之后应该还从事高负担的体力活,所以毛细血管止血并没有止住。
胡霁色看过之后,扭头对江月白道:“你去提一桶冰一些的水回来。”
眼下刚开春不久,山泉和河水都还很凉。
董氏连忙道:“我去吧。”
不等江月白回话,胡霁色就道:“不用。婶,您留下来,我有些话要嘱咐的。”
江月白顿时哭笑不得,提了个木桶就去了。
老太太瞧她皱眉,有些忧心,道:“丫头啊,我这没事吧?家里还有好多活要做呢。”
胡霁色无奈地道:“没什么大事,但要静养最少半个月。头两天泡冰水消肿,等您感觉不到痛了,我让人给您送药过来热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