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情》作者:晏从周
文案:
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最难挽留:东流水,时光,感情。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星,钟希达,秦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
立意:人生总有遗憾,顺其自然,不必强求
前言
我读高中的时候,曾一度以为这三年比一生还要漫长。每天有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作业,还要搞卫生、晨跑,似乎都不是我喜欢的事。尽管我非常努力地尝试去完成各种目标,但结果总不尽人意。我曾经四点起床学习空间几何,但我的数学仍然没有及格。还有物理,动量守恒、离心力,那些专业名词似乎同我是绝缘的,不论我怎么认真地听课做题,我永远也学不会。
还好,我是个没用但乐观的人。我可以握着五十二分的试卷,一点不影响心情地在食堂买限量的烤肉饭,也可以上节课才被老师点名批评,下节课又欢天喜地地偷偷看藏在抽屉里的《白夜行》。在那些一刻不停刷题的优等生眼里,我的人生简直荒废得不可理喻。但我不这样认为 —— 我渺小却不因此自卑,我也有其他优点。比如我觉得自己很漂亮,于是我和另一个有同样想法的Y成为了好朋友。再比如我真诚,所以我和同桌G无话不谈,她帮我买了整整一年的早饭。在高中,我交到了十八年来最好的朋友,不仅因为他们能和我愉快地玩耍,更因为他们是真正懂我的人。
高二分班,我遇到了H。我很喜欢他。我们在操场上看月亮,拥抱。寝室楼前的香樟树下,我对他说:“你把眼睛闭上好不好?” 少年青涩的嘴角挂起微笑,然后我踮脚轻轻吻了他,红着脸逃跑了。他送我的东西有些已经找不到了,但有一张纸雕贺卡我一直留着。贺卡展开来是伦敦大桥,他在旁边的空白处写:和你共度漫长岁月。我至今记得看到这行字时内心的波澜,不深不浅,晃得刚刚好。我们分分合合,最终还是离开了对方。那晚我躺在床上,耳机里循环放着Eason的《富士山下》。歌里说,为何为好事泪流。是啊,他是个很好的男孩,我真心为他找到下一个幸福感到由衷喜悦。
那时光阴漫长,夏日蝉鸣浅唱,冬雪飞扬。我曾逃过年级英语演讲比赛,和Y一起到操场上晒太阳。她脱了鞋,绕着操场不知疲倦地跑着,最后白色的袜子底变成了塑胶跑道的红色。我也和她在晚自修的时候溜出教室,到学校的碎心湖采莲蓬。那夜盛夏,我们坐在湖边,仰头即是漫天繁星。我教她念了一首《采莲曲》: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星光下,别人在奋笔疾书,我和Y听鲤鱼跃出水面的声音,相视而笑。一晚便成永生。
但不论当下怎么美好,生活始终是残酷的。少年不才,愿以梦为马,多少曾经的幻想,终被折断双翼,埋葬在无尽的期望、压力、现实之中。我曾一度崩溃,迷茫不知所终。我也想自在逍遥,唯求安乐,无奈尘网之大,望而生畏,终是无法跳脱。后来,我毕业了,曾经的朋友远隔大海重洋,很少再能见到。陌生的城市里,黄昏时分,我坐在街角的咖啡店往窗外看,人烟稀少,自己的影子被拉成长长一条,很是寂寞。杯子里的澳白早已凉透,我喝了一口,甜苦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那个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万物守恒,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我做着自己不擅长的事,但我必须做下去,因为夹在 “我想要” 和 “我应该” 之间的平衡点,是生活 —— 活着本身是一种束缚。
所幸的是,每每我快要坚持不下去时,我都会想起当年的人和事。那些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伴随我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困境。我想,不如把这些故事写下来吧,送给我爱和爱我的人们,希望当你们遇到困难时,也愿意相信这世间一定有美好存在,值得我们为之奋斗。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故地重游,回不去的时光长眠于此。
小阁初开宴
八月底,时值季夏。处暑过后,早晚已没有三伏天的闷热,不过太阳直晒时,还是能感觉到暑热。陈星拖着行李箱,肩上扛了两个大包,里面装着铺盖,迷茫地走在校园里,头顶是两排如华盖般的香樟树。枝叶油亮,纵横交错,阳光在蒸腾着热气的水泥路上投射下斑驳的光影。
寝室楼遥遥无期,陈星的额头渗出薄薄一层汗珠。地面凹凸不平,行李箱的滚轮滚过,颠得手心微麻。她停下来喝了口水,又继续往前走。砖红的教学楼掩映在蓝天之下,微风起,满墙碧绿的爬山虎错落起伏,像一幅浓墨重彩的西洋油画,煞是好看。
穿过三栋教学楼便来到了宿舍,高一新生住在五六楼,她是二班,被分到六楼的604寝室。学校是十几年前建的,硬件陈旧,没有电梯。陈星在楼前立了一会,身旁不断有新生和家长经过。她认命地抬了抬眉,有些后悔没让父母一道来帮忙。事已至此,便也只能一个人硬抗上去。她本想一次性到位,可行李箱实在是重,陈星只好让宿管帮忙看顾,先搬了两个大包和一个书包,再蹭蹭蹭跑下楼,千难万难地把行李箱提上六楼。
宿舍狭小,六人同寝。陈星推门进去,行李箱不小心蹭到墙壁,白色的粉块跟下雨一样掉了下来。她 “呀” 了声,房间里唯一一个女生闻声站起身来,帮她把行李箱拖到里面。陈星冒汗的手掌蹭到女生手腕,她有些不好意思,女生倒是没太在意,笑道:“我叫舒越。” 她一头短发,眼睛明亮,鼻尖微翘,嘴唇略厚,看起来很好相处。陈星怕生,进宿舍前本提心吊胆的,现在倒轻松起来,因笑道:“我叫陈星。”
她扫了一圈,六张床已经有四张铺好了,三张下铺,一张上铺。她问道:“其他人呢?” 舒越道:“你来晚了,她们都去教室了。” 陈星这才看了眼手机,十二点,确实不算早,大多数人一早便来学校了。舒越指着靠门的下铺说道:“我住这里,你住哪床?” 陈星看了眼编号,把东西搬到靠阳台的床上,笑道:“我住二床。”
舒越点点头,坐回书桌前,戴上耳机,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陈星拧了把毛巾,冰凉的自来水冲在手上,舒服得想要尖叫。她把床板和壁柜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又用手指抹过,确定没有灰尘了才铺上垫被。电扇嗡嗡吹着,像无头苍蝇一样从左摇到右,陈星的汗嗒嗒地往下滴。舒越正准备下楼,见状递了张纸给她,笑道:“我先走了,你慢慢来。”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陈星在床上躺了一会。等她把衣服挂好,鞋子摆整齐,陈星的母亲杨婕给她打了个电话,问了几句学校的情况,又交代她要和同学室友好好相处,陈星一一应了。杨婕喋喋不休,陈星嫌她唠叨,笑道:“你放心,我这里一切都好。我不和你说了,要去教室了。” 她微笑拿远了手机,杨婕在那头自说自话,大约是觉得没趣,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陈星背上书包,慢吞吞往教室走。她是个慢热的人,不爱同生人打交道,故而此刻也是悬着一颗心。出寝室前,她反复照了好几遍镜子,确保自己的头发没有凌乱,衣服没有褶皱,然后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别紧张”。穿过两道走廊,她停顿在高一二班教室门口。陈星咬了咬下嘴唇,小步从后门走进了教室。她去得迟,教室大部分已经坐满了。多数人皆低头沉默,陈星想,看来社恐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她本想和舒越坐在一起的,可舒越旁边已经有一个女生,相谈甚欢。陈星便成人之美,挑了靠墙角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来。前面是两个高大的男生,似乎没有注意到她。陈星暗自庆幸,宽慰地叹了口气,她秉持着 “我不和谁讲话,谁也别来理我” 的心态,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总共七排八列桌椅,被满满当当地塞进教室,比早高峰的地铁还要拥挤。天花板吊着八盏明灯和四扇积满灰的电扇,正 “嗡嗡” 转着,像几架直升机悬在头顶,吵得满脑子都是回音。
陈星把目光移到她斜对面的角落里,靠近走廊的窗边,第一排两个女生并排而坐。右边的女生扎高马尾,穿白衬衫,微微倚墙,偶尔侧身倾听身旁人说话。她似感受到陈星的目光,转过头看了看她。陈星立刻想到《红楼梦》里描写薛宝钗的话: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1)。她一双桃花眼如风吹皱的春水,天然含情。长眉入鬓,似一叶新柳,尽显柔媚。她歪头朝陈星笑了笑,很快挪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