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只与前世那一只一样,没什么区别。
“宋将军,我的猫招惹你了吗?”李晴华也不管皇帝与胡寿海在彼此吹捧些什么?扬起下巴,问宋迟。
宋迟怔愣了一下,大约他没有料到,李晴华一直板着一张脸,看谁都不顺眼,会突然点他的名,他忙过来在李晴华面前弯腰行礼,“回公主,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你瞪我的猫做什么?”李晴华越发不满了,挑眉看向宋迟。
和前世一样,他总是铠甲不离身。他这一身银色的铠甲是他兄长留下来的,他从十四岁上身之后,就再也没有换下来过。后来,她死的时候,他还穿着。
那上面有几处修补过,肩上一块,腹部一块,背上一块,色泽上新一些,宋迟很嫌弃,总是拿布抹来抹去,似乎想把那新一点的光泽给擦得暗淡一些。
宋迟低着头,没有人看到他在听到李晴华的话后,勾唇笑了一下。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略有些低沉,带着一股子让人不易察觉的威仪,“回公主,臣没有!”
他就是这么无赖,李晴华太了解他了,哪怕他总是被人现场抓包,宋迟也能够当场抵赖,而且还会睁着一双格外无辜的眼睛,“我没有”,带了些委屈的样子。
她睡觉的时候,他躲在帷帐后偷看,他悄悄藏起过她的抱腹,她掉在花园里的花钿被他捡着了,他偏偏不还……她最讨厌人骗她了,前世,她格外厌恶他的这些品性,如今,勾了起来,一幕幕从她的脑海中过的时候,李晴华只觉得鼻头酸酸的,特别想哭。
“那应是……我看错了!”李晴华突然没了跟他计较的冲动。
上一世,她锱铢必较,宋迟步步退让,甚至为了她不惜与他母亲对抗,落下不孝的名声,她犹记得他母亲指责他说,“一个落魄的公主,值得你这样护着?你都把她惯得骑在你头上了!”
宋迟怎么说的?“我不惯着她,谁惯着她?就是因为她落魄,你们才一个两个不把她放在眼里,你们瞧不起她,就是瞧不起我!”
李晴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垂下眼帘,宋迟很是惊疑,他偷偷地看李晴华的眼睛,有没有红了?有没有想哭?公主怎么还会自己承认错误了?是不是他听错了?
皇帝这才注意到了宋迟,因宋迟是与胡寿海一起来的,他起初以为宋迟是胡寿海身边的随从,后来宋迟质问了胡寿海一句,“胡大人什么时候见过衮国公主吗?”他也懒得过问,但这会儿看到宋迟偷看李晴华,皇帝不能视若罔闻了。
“这位宋将军少年英才,胡大人麾下将才云集啊!”
胡寿海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就怕皇帝看不到宋迟,忙道,“宋将军是臣准备举荐给陛下的人,并非臣麾下。臣在回京途中,路遇贼匪,几乎殒命,幸而宋将军从天而降,救了臣一命,实乃臣的救命恩人。臣见宋将军一柄大刀耍得水泼不进,见宋将军乃难得一见的人才,若不举荐给陛下,臣恐辜负陛下爱才之心,将寝食难安!”
前世,宋迟有没有进宫,胡寿海有没有在父皇面前说他的好话?李晴华拼命地回忆,但她前世的记忆,在宋迟带着她逃离皇宫前,都是一片空白,残存的都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唯一与后来相关的,就是她的猫了。
皇帝朝宋迟的手看了过去,他年轻时候也是一员猛将,看到宋迟那双握过刀的手,不管是虎口还是指腹处都是厚厚的茧,也就信了胡寿海的话,点了点头。
贵妃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旁边道,“陛下,宋将军瞧着年纪小了一些,妾身看到的他这个年纪的长安少年们,哪一个不是斗鸡遛狗,稍微好些的就是识得几个字,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宋将军这样的青年将才呢。”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李晴华心想着,宋迟那种脑袋一根筋的人,他听得懂吗?他是不是还以为,贵妃娘娘是在夸他呢?若换了前世这个时候的李晴华,她也是听不懂的,可如今,她缺懂了。
贵妃不知怎么就对宋迟有了偏见了,难不成是因为方才宋迟看自己的目光太过放肆了?也只有这样,贵妃娘娘才会出言干预。一般情况下,贵妃是从来不会跟皇帝对着干的,她能够宠冠后宫,除了美貌之外,便是她极为善于迎合皇帝。
果然,皇帝不得不重新思考了。皇帝就算再糊涂,再废物,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能够见他一面非常不容易,更别说,遇到今日这样的机会,皇帝能够主动提前,比起把话递到他面前还是要有用得多。
胡寿海的脸上明显出现了失望,贵妃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端起酒杯就要往皇帝的口中灌,李晴华看着贵妃,“母妃说的长安城里的那些少年们,都是脂粉堆里长大的,有几个能有英武之气?连儿臣都瞧不起呢,父皇,我瞧见您刚才在看宋将军的手了,满手的茧一看就是个身手不凡的,父皇,您就赐他一个官吧!”
说完,李晴华朝宋迟扬了扬下巴,宋迟愕然的样子,让她心里很是得意。她终于不用一直心怀愧疚了,前世,欠他的,她多少还了一点了。至于将来,能不能还完,李晴华根本就不做指望。
她话说完了,又有些后悔,她知道宋迟将来会跟着胡寿海一起反,她今日所为,和助纣为虐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她支持反贼反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她一面想父皇答应她的要求,一面又想皇帝能够拒绝,一时间,纠结不已,眉头都拧在一块儿了。
第8章
李晴华根本不知道宋迟,此时有多么惊讶,她居然在帮他向她的父亲要官,她认识他吗?知道他是谁吗?刚才不是还斥责他瞪她的猫吗?怎么转身又帮他说话了呢?
胡寿海此时才深深看了宋迟一眼,飞眉入鬓,目若晨星,是个俊朗郎君,也难怪,衮国公主会愿意向着他说话的了。只是,宋迟这一身打扮,照理说,身在深宫的公主不该看上才是啊,难道公主不喜欢那些精致少年?
胡寿海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衮国公主的口味有点别致,第二便是鸡窝里飞出了个金凤凰,衮国公主很有眼光,不像皇帝老儿糊涂蛋一个,连人的好赖都分不清楚,尽用江建忠、林辅之那种祸国殃民,中饱私囊之辈。
不过,看公主年幼,又是养在贵妃膝下,胡寿海觉得,第一种可能性大,第二种可能性无。
宋迟眸光暗沉,胸膛里的浪潮如同岩浆一般翻滚,滚烫滚烫的,烫得他的胸口一阵阵发疼。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被压抑的情/欲如同猛兽一般想要破笼而出。
上一次在承香殿见面的时候,宋迟才闻了她一个味儿,他就馋了。但也知道,他们之间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哪怕李晴华这辈子嫁不出去了,也未必轮得到他宋迟。
但现在,公主又是几个意思?公主在帮他要官?
宋迟已经不关心能不能在朝中谋得一个正儿八经的出身了,他本就无所谓,就大随现在这局势,天下已经过不了几天太平日子了。将来他有的是机会起来。
此时的他,如同一个背井离乡的游子,一个在异国他乡水土不服的游子,面前摆着一桌母亲亲手做的盛宴,宋迟只想将其拆股入腹,吞噬而下。
后来又说了什么,宋迟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听到出宫的时候,胡寿海一个劲儿说他小子有艳福,又恭喜他谋得了左卫长史的官职,成为了皇帝禁军中的一员,还让他请客。
“多谢胡大人提携!”宋迟朝胡寿海拱了拱手,“要是胡大人不嫌弃,京中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那里从南边来的姑娘,一定能让大人开开眼界!”
胡寿海眼睛都眯了起来了,□□两声,“呵呵,要是有丰满一些的,那就更好了,我听说南边姑娘都很瘦,你也知道,我这样子的,瘦了怎么受得住?怎么说也要贵妃那样的。”
其实,胡寿海也觉得衮国公主是真不错,但看宋迟那模样,对衮国公主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他不敢轻易得罪宋迟。宋迟是一头养不熟的野狼崽子,他还想和宋迟互利,暂且就不要冒犯宋迟。
花满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门前扎起的彩楼,也是整个长安城里头一份。时辰已经不早了,门前车水马龙,搽胭抹粉的少年郎君们从马车上下来,三五成群地进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