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苒今天也告诉他：叶木强迫自己学着喝酒那段时间，她甚至希望躺在病床上的是她。
隔着电话君梵不知道柯苒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话的，他也想象不到那几年叶木一个女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只知道一定超乎想象的难。
叹了口气君梵在叶木面前蹲下，轻抬起她的头，眼底聚集的雾气毫不意外刺疼了他的眼。
“以后都不当三点水的叶沐了好不好？”他极尽温柔道。
叶木茫然地看了君梵一瞬，摇头，“不好，三点水的叶沐，要的。”
君梵又叹了口气，见叶木两颊泛红，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
岂料下一刻欲收回的手被叶木一把抓住，整个捂在自己脸上，接着瓮声瓮气的叹息从手底下传来，“唔，冰冰凉凉好舒服。”
说完伸出舌尖试着舔了舔，凉凉滑滑口感应该不错，才张开牙齿准备咬下去，欸？谁抢了她的布丁？
向来有洁癖的君医生反射性地收回手怔忪地看着手心那一小片口水，随手抹在了裤子上，先前不知不觉中酝酿出来的那点心疼转瞬化为乌有，他抬起头见鬼地瞪着眼前的人。
叶木已经坐了起来，头倚着靠背半闭着眼睛正在砸嘴巴，未几眉头一皱伸出一半舌头拿手背蹭了蹭，末了，还不忘吐出两个字，“难吃……”
君梵：“……”
当他的手是鸡爪吗？
“叶木？”
“嗯？”被叫了名字的人慢慢睁开眼，当眼前的两个影子成功重叠成一个时，她扁起嘴万分委屈，“爸爸。”
君梵：“……”
君梵黑着脸嘴角狠狠一抽，但没等他开口纠正自己不是她爸爸，叶木忽地整个扑了过来。
心惊之余君梵忙伸手去接，却被她砸的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哪里？”稳住叶木的身体，他皱眉问，却丝毫没注意到对方此刻正跪坐在自己大腿上，被他护的严严实实哪里会磕到。
叶木没回答，微红着眼盯着君梵看了半晌儿，吸吸鼻子，“爸爸，我们的儿子都一岁半了，看在他那么可爱的份上，你就原谅我了好不好？”
君梵：“……”
细细地品了品，他这才反应过来，叶木口中的爸爸和他理解的爸爸并不是同一个爸爸。
等了许久等不来回答，叶木忽地抬手攀着君梵的肩膀凑上去，扒开衬衫领子出其不意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
死死咬住。
退开的时候，君梵疼得直抽气，抬手一摸果然出血了。
死丫头!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木，她又坐了回去，嘴里喃喃地埋怨，“害我每天都这么难过……”
所以咬他一口是为了泄气？该生气的难道不是他吗？
君梵几乎要被死笑了，然而不等他发作叶木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长叹一口气，“你一个木雕懂什么呀！不跟你聊了我去找阳阳。”
第二十一章
叶木说完便往外走去，那摇摇晃晃的身影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尤为单薄，看得木雕本雕心底突地泛起一阵酸，顾不上疼痛的脖子他迅速站起来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正碰到柯苒抱着水杯从楼梯上下来。
见叶木走得东倒西歪，她往下踩的脚猛地又收了回去，瞪着君梵压低了声音小心谨慎地问：“叶小木喝多了？”
没等君梵回答，她浑身抖了抖丢下一句“那祝你好运”急匆匆地转身跑上了楼，就像背后有鬼在追。
君梵：“……”
祝他好运？
君梵狐疑地回头，却没见到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人，转过身低下头才看见叶木抱着自己的腿整个缩在他脚边。
君梵后退一步蹲下屈指在叶木头顶敲了一下，轻声问：“不舒服？”
叶木缓缓抬起头，她脸色似比刚才更红了些，眸中水光潋滟，带着几分茫然，几分天真。
“没有。”她闷闷地说。
“怎么蹲着不走了？”君梵耐着性子问。
叶木嘴巴又一扁，“自己走好累，要抱抱！”
君梵顿觉头疼，偏头揉了揉太阳穴他没好气道：“叶木你几岁了？”
叶木眨眨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伸出一个手指头，斩钉截铁地答：“两岁！”
“两……”君梵傻眼，想着叶木许是受酒精影响才没听清问题，他尽量放缓了语速又问了遍，“我问的是你，你今年多大了？”
茫然地瞪着大眼睛盯着君梵看了会儿，叶木再次伸出右手食指，并敞开了嗓门儿答：“两——岁——”
君梵：“！！！”
君梵一怔，迅速回头往老太太房间看了眼，连哄带拽把人弄上了三楼。
历尽艰辛爬完最后一坎台阶，君梵单手撑着膝盖喘着气瞠目结舌地看着再次坐在地上抱着栏杆耍赖的人，片刻他无奈地耙了把头发背对着叶木蹲下，“上来吧。”
闻言叶木眉开眼笑地从栏杆里抬起头，见君梵留给自己一个后背，原本万里的晴空顷刻刮来满天乌云，泫然欲泣：“不要背背，要抱抱！我要抱抱！”
君梵：“……”
他头疼地转过身，叶木已经重新把自己挂在了栏杆柱子上。
怪不得柯苒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泼皮无赖样儿比他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直让他大开眼界，这真是他曾经所熟知的人？
两岁？！哭笑不得。
抬手捏捏眉骨，君梵泄气似的捏住叶木气鼓鼓的脸，就着这样的姿势把她脑袋给掰了过来。
哪想下一刻叶木忽地嘴巴一瘪眼眶迅速泛红，散着碎光的泪珠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君梵拇指上，顺着手指弧度直直流进手心。
似被烫了般他猛地收回手，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吓到磕巴，“你，我……我这也没用劲……”
叶木才不管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君梵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觉得自己智商骤降，好半晌儿才挠挠头又在衣服上蹭了蹭火烧似的手心，“你，你别哭，真不想自己走我抱你，我抱你走还不行吗？”
说完片刻不敢耽误赶紧的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叶木这才破涕为笑。
见状君梵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叶木，你还真变成孩子了！”
被抱着的人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毛茸茸的脑袋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尔后由衷感叹道：“爸爸，你真好！”
君梵往前迈的步子一个踉跄，郁结地瞪着终于如愿窝在他怀里逐渐老实下来的人，这次他是真的不确定叶木口中那个“爸爸”指的到底是哪个爸爸了。
从楼梯口走到卧室的功夫叶木已经又睡了过去，一只手从君梵的脖子上滑下来，须臾又凑上去抓住了他的领带。
站在床前犹豫了几秒，君梵控制住洁癖症弯腰把醉鬼放在了床上。
不料叶木屁股才挨着床马上睁开眼睛，就像床上有钉子般闹腾起来勾着君梵的脖子就要往他身上窜，“我要抱起来拍拍睡……”
君梵：“……”
看来今晚是不得安生了，看着吊在自己身上又开启新一轮撒泼模式的人，君梵脑门儿青筋直跳。
但瞥见叶木湿漉漉的睫毛心尖一抖认命的把她抱起来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把人安置在自己大腿上机械地抬起手给她拍拍睡。
叶木努力睁大混沌又懵懂的眼睛，盯着君梵看了好一会儿，确认这人会一直抱着自己终于放心地打了个酒嗝沉沉睡去。
无故被喷了一脸酒气的君医生偏过头去压着嗓子咳了半晌儿才缓过劲，只恨不能打开窗户把怀里这邋遢东西给丢出去。
垂眸看着那张贴着他胸口睡容恬静的脸最终只能长长地叹上一口气，闭着眼靠进沙发放任疲惫在脸上铺开，天知道这几天下来快累成狗，最为宝贵的睡眠时间却要贡献出来伺候这祖宗。
好在之前哄了几天儿子练了些功力出来，否则今天这种情况他宁愿把自己敲昏一了百了。
“叶小木，当真是欠你的……”
＊
君梵是被大腿传来的一阵细细密密的针刺感给弄醒的，抬手捏了捏眉心他缓缓睁开眼。
窗帘大开着，天际开始泛白，周遭却还朦朦胧胧的似笼罩着一层薄纱。
又一阵麻痛感袭来他拧着眉收回目光，低头看见坐在自己腿上酣睡的叶木，他猛地一怔混沌的神智瞬间恢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