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心理梅苒何尝不知,她看了眼偏过头的周律师,小声道:“我自然知道你把小惑当成亲生孩子对待,可我们毕竟不是她亲生父母,哪有权利阻扰她的决定。”
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周律师这才醒悟过来,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
梅苒心里也不好受,她的手掌抚上了丈夫的后背,轻声道:“小惑看重我们,这才愿意给我们透露想法。可孩子自有他们的想法,我们能做的只是站在身后支持。”
周律师也明白这个道理,总归是心里不舒服。
梅苒勾了下嘴角,笑道:“再不济还有咱们嘛!只要我们还在,难道还不能护好小惑不能幸福安康吗?”
“这是当然。”周律师这才重新打起精神,掷地有声道。
“要是沈宴这小子敢惹小惑不开心,看我不第一个揍他……”周律师一扫刚才的萎靡,凶巴巴的视线仿佛真是沈宴做了什么对不起孟惑的事情。
梅苒忍不住嗤笑,果真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生气。
公司还有事情,周律师本就是抽空赶来参加毕业典礼,吃了两块苹果就赶去了公司。
偌大的客厅只剩梅苒和孟惑,耳边是电视里的声音,还有咀嚼苹果的清脆声。
梅苒心不在焉咬着苹果,不时用余光偷瞄孟惑。
“梅姨,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孟惑轻笑,扭过头朝着梅苒说道。
偷看被抓包了,梅苒尴尬地放下了小叉子。她观察着孟惑的表情,低声问道:“结婚这件事情你真的有想明白吗?排除沈老爷子的因素,你真的想过跟沈宴长长久久在一起吗?”
外面的太阳灼热,孟惑早就合上了客厅的窗帘,屋子里是幽暗的微光。
孟惑的眸子晶莹发亮,里面满怀了少女的期待与芳心。
“梅姨,我没有失去自我。”孟惑笑着打消梅苒的担忧,语调低缓却坚定,“我喜欢沈宴,我想跟他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
“没有遇见他之前,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与混沌里,连睡觉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还要依靠药物和酒精的麻醉。”
“上次洗胃……”梅苒皱起眉头,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的事情。对上孟惑坦荡的眼神,梅苒有些难受,哽咽道:“是我们不好,是梅姨没有多关心你……”
“不是。”孟惑笑着摇头,接着沉声道:“是我不想说。”
“我的妈妈不喜欢我,外婆外公更是视我为眼中钉。小时候我无数次怀疑她为什么要生下我,长大就想着怎么报复,我想要孟成安一家鸡犬不宁,因为他们不仅作壁上观,甚至还变相怂恿我被虐待。”
“小惑……”梅苒急急抓着孟惑的掌心,满眼都是心疼和难受。
“可现在不同了,我遇见了沈宴。是他教会我一个道理,活着人要向前看,如果一味沉浸在过去,就会忽略掉沿途的美好。我不想原谅他们,也不想跟苦难纠缠,我想算了,想跟沈宴一起走接下来的大道。”
孟惑眼泛泪花,脸上却是幸福的微笑,“我现在很幸福,我觉得我已经是世上最最最幸福的人了,所以我希望沈宴也能幸福。”
“沈爷爷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想在这神圣的一刻,有亲人见证我们的幸福。”
“梅姨赞成。”梅苒再也控制不住,激动地一把将孟惑抱在了怀里,她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小惑,就这样幸福下去吧,幸福下去……”
第 36 章
秋高气爽的季节,A市的某个小教堂里。
阳光透过门框,在地面上划出一个小小的方形。没有喧闹的宾客,也没有大肆张扬的高调,孟惑和沈宴在这里举行了简洁温馨的婚礼。
牧师穿着圣洁的长袍,站在新人之间,朗声问道:“沈宴先生,无论未来是疾病还是健康,富有还是穷苦,你都愿意跟孟惑小姐相依相伴,一辈子白头到老吗?”
“我愿意。”沈宴望向孟惑,坚定不渝。
“孟惑小姐,以后不管是一路的荆棘还是鲜花,荣华还是贫穷,你都愿意陪同沈宴先生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吗?”
洁白的头纱遮住了视线,可孟惑还是清晰察觉沈宴紧张的目光。
孟惑暗自发笑,却沉稳有力道:“我愿意。”
“请交换戒指。”牧师合上圣.经,笑着同两人说道。
身后的李烈走了前来,带着白色手套的掌心托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有两颗不大却十分闪耀的钻戒。
两人在大家的祝福下交换了戒指。
“好了,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洁白的头纱被人从外面撩了起来,接着唇上就是一抹柔软。孟惑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余光瞄到长椅上沈泰、周律师、梅苒、林博、张婶他们脸上欣慰的表情,接着就是唇上一痛。
“不许分神。”沈宴凶巴巴说了一句,耳尖红红的。
大概是担忧孟惑吃痛,沈宴弥补性地舔了舔孟惑的唇瓣,似乎是在安抚。
“大家都看着呢。”孟惑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不小心瞥到众人意味深长的微笑。
洁白和粉色的鲜花簇拥着,将小平台和坐满人的两排长椅围成一个小天地,金属制的灯具上插着细长的蜡烛,阳光被门框拉得老长。
孟惑痴迷地看着熟悉的脸庞,觉得这一刻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爱情不需要很多人的见证,可此刻在场所有的人都是真心实意为他们开心。
孟惑无比确信这件事情。
沈泰确实没能度过这个冬天,在某个寒冷的深夜,李烈突然心脏一阵紧缩,福至心灵想去沈泰的房间看看,就察觉老人家没了呼吸。
沈泰今年已经有八十一岁了,是喜丧,走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意,看起来十分安详。
沈宴亲自给他换了身崭新的中山服,孟惑则给他擦拭了脸颊。
沈泰已经不是沈氏的掌权人,葬礼的时候来的人并不算多。没了那些趋炎附势的苍蝇,一切流程都简洁了不少。
葬礼沈钰也来了,对着沈宴说了句“节哀”,偏过头小声辩解道:“孟娇身体不舒服,所以我一个人来的……”
不知是不是为了争一口气,还是凑巧,孟娇在孟惑结婚没多久也跟沈钰结婚了。
只是不同孟惑的小教堂,孟娇的婚礼是在人声鼎沸的五星级大酒店举行。沈钰如今是沈氏当家人,他的婚礼自然吸引了一堆名流商贾过来,场面十分浩大。
长辈过世,尤其是沈钰还是在沈泰手中接过沈氏,按理说孟娇只要还能行走,于情于理都该来亲自祭拜。
孟惑也懒得深究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想来她也不会真情实感为沈泰的离世而伤怀,没了演戏的人,这场悼念亡人的葬礼还纯粹一些。
新鲜的黄土刚刚填平,天空就开始飘下了微微小雨。
冬日的雨格外的冻人,寒意从靴子里蔓延到了满身,也掩盖了脸颊上的泪水,让人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
悲伤的氛围笼罩了沈宅一周,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天气,沈宴遣散了宅子里的佣人,给了每人一大笔安置费。
当晚的饭菜是沈宴和孟惑亲手做的,李烈坐在长长的餐桌,无声凝望着沈泰以往的位置。
沈宅是几十年前就建造的,沈泰在这里娶妻生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充斥着岁月的打磨。古朴的木质椅子,被人使用了几十年,早就磨得发亮,主人的气息都已经渗透了木材里。
“开饭啦~”桌上陆陆续续摆上了几道家常菜,是孟惑看着菜谱跟沈宴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研究出来的。
为了保证食物能充分煮熟,沈宴还特意多闷煮了一会,味道和色泽都差了点意思。
可李烈还是十分捧场,闷着头吃了四碗饭。
孟惑和沈宴却没有那么好胃口,两人的视线一会儿飘到桌上,一会儿又游离到了李烈脸上,满怀心事。
“厨艺不错,以后我也不必担心你们了。”喝下最后一碗汤,李烈放下筷子朗声笑道。
“烈叔……”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李烈的脸上是睿智的笑容,依稀看得出几分沈泰的影子。在老爷子死后,李烈才显露出真实的强势和锐利,不加隐藏的锋利眼神和看透人心的慧眼,都昭示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绝非池中之物。
沈宴不想耗着李烈,他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可面对这个陪伴沈家二十多年的老人,他无法像遣散其他人一样轻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