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这个管用,可是好贵呢,怕是只有机会用这一次。”是月安的声音,“等会儿喝了粥,你就睡吧,今晚不会有人来了。”
我想我一定是把他们俩都吓着了,因为我几乎是哐当一声把门直接踹开的。谁知道门卡的那么紧,明明没上闩可就是推不开。
月安脸色阴沉,却又不敢发火,只能气呼呼地问:“少爷,你怎么又来了?”
我走到桌前把钵盂和汤罐放下,然后看他俩,“饿了吧?”
床边放着一个瞄着彩画的盒子,发出浓郁的药膏味。我看着青锄清秀的脸庞,完全想象不到刚刚在门外听到的是他的声音。
两个少年可能饿得久了,也或许是久不见荤腥,看到我拿来的美味几乎要流出口水来,我都能听到青锄咽口水的声音。两人吃的狼吞虎咽,时不时还对望着笑笑。
不知为何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他们忽略我的存在,反而跟着愉悦。尤其是看到青锄嘴唇一动一动啃骨头,就像只找了很久才找到肉骨头的小狗那样可爱。
不知道堂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当我从角门出去,看到阿丁像只无头苍蝇气喘吁吁的到处乱撞便张口喊他。他一看到我立刻摆出谢天谢地又气愤无比的表情来。
“少爷,你到底跑到哪去了?”
“能跑哪里去,不就在大伯家里嘛,倒是你们一个个跑那么快。怎么了?”
“夫人都快急疯了,说要是找到你让你赶快回去呢。”
看着阿丁那犯上的言举,我就能想象母亲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两年前母亲知道我和大哥去了一趟茶楼,也是让包括阿丁在内的三十来个下人找了我半个京城――所以母亲很少这样,除非跟大哥有关。
我跪在母亲面前,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盘问,阿丁也被盘问了一通。幸而父亲很快就进来并及时阻止母亲,他让我先出去,我听到母亲在说:“以后别让商儿去那边了。”
而父亲在说:“你越是这样,反而越会让商儿产生好奇心。”
我无意于偷听更多,因为在遭到母亲训斥的时候,我确实满脑子想的都是青锄,那个可怜的小戏子。
我记得离开的时候,他很急切地支起半个身子对我说了声谢谢,眼睛里都是闪亮的光芒。“少爷,你还会来吗?”
我:“……不知道。”
“少爷,我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少爷也是梅老爷家的?”
这是想记住我的名字吗,不过有什么意义呢,即便记住名字,彼此之间也不会有更多的交集的。――然而神差鬼使般,我还是开口了:“我叫梅子商。”
那样一个单薄的小人儿,连看病都没有钱,要是没有人帮助,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如果没有契机,我并没有更多的机会再见到青锄,所以第二天下午大伯母命人来请母亲过去应酬打麻将,我突然很想趁机溜过去看看小戏子。
今天还有堂会,所以白天杂院里仍旧没人。当走到门口时,我又听到昨晚送饭的时候听到的奇怪声音,不过这次没有说话声。
我听了心里砰砰跳,其实从昨天小戏子的事情上我已经大概明白了母亲不让我去大伯家的理由。对于寻欢作乐的事情我听得多了,不过对此并没有太多兴趣,然而我很想知道小戏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房内只有小戏子一个人在,他趴在床上一脸惊愕地看着门口的我,屁股正光溜溜的撅着,一只手似乎在摸后面。这是在干什么?擦药?
看到进来了人而且还是我时,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羞又慌。“子、子商少爷!”
我闻到药膏的气味,想起昨天青锄垂着眼睑说后面被弄伤了。我大步走上前去,因青锄都没来得及用被子遮羞,青黄色的药膏沾到臀瓣上。
青锄似乎很怕招我嫌弃,可是左手撑着身体,右手又满是药膏,他只好屁股一撅一撅地想着爬起来。
就在他动的过程中,我看到他的臀缝里红肿的□□里有丝丝殷红渗出,原来真的是受伤了。
我突然就于心不忍了,按住他的后背。他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却不敢看我,我毫不犹豫坐在他身边,与此同时看到放在床里面打开的药膏盒子――很小的盒子,已经没剩多少了。难怪昨天月安说只有这一次机会,根本用不了几天。
“我帮你。”我伸手去拿盒子。
青锄却惊慌失措地阻拦道:“不不,子商少爷,我、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
我犹豫了一下,不过看到青锄脸色不大好,便坚持道:“别固执了,你后面都流血了。如果不够用告诉我,我去给你买。”
青锄咬着嘴唇,微微发抖,估计是紧张和疼痛双重原因造成。
我把沾了药膏的手指抹到少年的伤处,过了一会儿,少年羞红着脸说:“子商少爷,要……要抹里面。”
我知道要抹到里面,不过没把手指伸进去,是因为那样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自己来吧。”青锄难堪的说。
这句话刺激到了我,一使劲竟然戳了进去。
这是我第一次与人做这么私密的事,也是我第一次碰青锄,丝毫没有任何猥亵之意,既然药要这么擦,那就这么擦好了。
这也是我日后不曾后悔为他做过的事情之一,青锄本就该享受更多美好的人生。
擦完了药,我想起昨晚给青锄拿来那么多吃的,不知会不会影响他,我正想着呢他居然自己就说了。
“本来都已经不流血了的,可是刚才太使劲……”
“我去给你买药。”我站起来,“告诉我在哪里可以买到。”
我以为青锄不会那么快离开大伯家,可是第二天下学回来,无意间听阿丁告诉我戏班子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我吃了一惊,口袋里还有两瓶刚刚买来的药膏。
阿丁失望的说:“好像说大爷急着要谈一笔大买卖,不需要唱堂会。哎呀,我还想听那出三家仙呢。”
“青锄这么突然就走了……”
怔愣间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来都是顺心遂意的我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既不是被无视,也不是被忤逆。鼓鼓囊囊的药罐硌着我的胳膊,怕不够用特地买了大些的圆罐。药花了钱不打紧,可是到底没派上用场,好气闷。
阿丁在旁边瞎担心,我回了句没事,心底却想着以后也见不着青锄了,只盼他别再吃苦了。
生辰
过了些日子,有天下午我独自出去买书,经过路口时听到戏班子里传出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以前也听到过,这会儿不唱堂,估计是日常排练――可现在不同了,我会想到青锄。
都不知道他在哪个戏班子,回去问问董叔就能知道,可董叔定会把我的行踪报备给母亲那里,问他无异于自找烦恼。
我无聊地行走于穿来梭往的路人之间,罕见的生出茫然的错觉。
这时有一辆汽车从身边经过,我本不予理会,那车却突然发出一声鸣笛,随后听到韩默呼喊我的名字:“梅子商!”
我扭头看他,他脸色不大好,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又打开车门往里面挪去。
上了车前面的司机回头恭敬致礼,我一看就认出来是大伯过寿那天,韩署长下车时开车门的人。
“你父亲的车,怎么你在用?”我打趣韩默,最近我们来往算是频繁,他又主动让我上车,即便算不上是好朋友,彼此应该是熟悉了吧。
韩默伸了个懒腰,睨了我一眼。
“去哪?”司机启动汽车,看样子是早有目的地的。
韩默道:“母亲给我派了差事,让我跟着父亲。”
“跟踪?”
“不能说那么明显,说让我学着做事。”
的确,韩默现在还是学生,就算要学做事也太早了点。
看着韩默没好气的表情,我觉得好笑。“不过你叫我上车干嘛?”
“看到你了顺便就把你一起叫上呗。”
“你就这么不情愿?”我越发觉得他有趣。
韩默不耐烦地说:“我讨厌掺合到父亲和母亲的事情里去,还有父亲的――”他突然打住话头。
猛然间我脑海里浮现出韩默打青锄的那一幕来,扭过头去用探询的眼神看韩默,他却把脸扭到窗户那边去看外面。
我没想到韩默会直接送我回家,他似乎下定什么决心,躲避着我的视线说了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