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梅知道她隐瞒的下场会让诸葛弈的怒火更深,她能够全身而退恐怕很难了。横下心,她勇敢地向前一步。
“诸葛公子,我犯下大错任由你惩罚,只求你派人将小公子送回西北侯府交给侯爷。”
“我不会杀你。”
诸葛弈冷冷地说,扭头对冷肆命令:“知会翎爷,可以动手了!”
“好。”
冷肆搓手,已按捺不住激动。他要看着莫族长和乌族长是如何跪在面前摇尾乞怜的,他要看着莫氏和乌氏如何从瓷裕镇毁灭。
墨梅发现她低估了诸葛弈的忍耐,事到如今不该先去镇外救出海棠吗?为何在知道海棠的下落之后,他反而不急呢。
诸葛弈唤来老管家阿伯,指指墨梅怀里甜睡的婴孩,“派人送去西北侯府,务必当面交给西北侯。”
阿伯点头,从墨梅怀里接过婴孩,小心翼翼地抱出去。
墨梅眨眨泪湿的眼睛,面对诸葛弈时已换上无所畏惧的冷静神情,揖手问:“诸葛公子要吩咐奴婢做什么?”
“不急,会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诸葛弈唤出两名影卫,说:“将她送去地牢,不准苛待。”
其中一名影卫忿懑地瞪了墨梅,不甘心地说:“主人放心,小主子未平安归来之前,属下们不会苛待她的。”
换个说法,就是栗海棠若平安,墨梅可活;栗海棠若伤了、死了,墨梅必须死。
早在答应莫族长秘密掳走栗海棠的时候,墨梅便知道自己会死在诸葛弈或者翎爷、秦五爷的手里。
况且海棠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这般恩将仇报,自己也无法放过自己。只求海棠能平安归来,她愿在海棠的面前以死谢罪。
第988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天未明,一坛梅子酿摆在桌上,红封纸揭开,浓浓酒香四溢,引来馋酒的几个人围在桌旁发呆。
这梅子酿是海棠亲手酿的,当初埋在奁匣阁的东花园梅花林里。后来奁匣阁被烧毁,东花园的梅花林亦烧成木炭,独独深埋土里的十坛梅子酿安然无恙。
刘二娘行动自由,又不会引得各府探子的监视,她轻而易举从残垣瓦砾的奁匣阁里挖出埋藏的许多坛酒,其中就有东花园梅花林的梅子酿。
晨起之时,诸葛弈便看到老管家阿伯抱着一坛梅子酿进来。虽知她偷偷酿制很多果子酒,但这坛绝不是她亲自送来的。
翎十八闭上眼睛嗅闻一阵,夸赞道:“海棠妹妹酿的酒越来越好,等她回来后定要讨上几坛回家细细品尝。”
提到海棠,秦五、冷肆和千夜皆冷了脸,无言公子握拳清咳。
诸葛弈更衣毕,从卧房走出,看到他们围着酒坛子,神情尴尬的偷看彼此,便知道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她在莫氏田庄,疯了。”
“疯了?”
无言公子惊愕,他派出去的人传来消息可没说海棠疯癫,只说她被莫族长送去镇外的莫氏田庄,至于伤势如何就探听不出来了。
诸葛弈将封坛红纸重新粘好,说:“我去瓷源堂参加祭祀,你们继续对莫氏和乌氏的生意施压,至少抢走一半的生意。”
翎十八轻叹,说:“阿弈,你说晚了。合我们三人之力,早在三天前已抢走七成。莫氏公中的生意被抢走一半,乌氏公中的生意被抢走六成。至于他们的私产,也近四成落入我们的手里。”
无言公子嘲讽道:“唉!想来莫族长和乌族长万万没想到,他们绑去海棠姑娘不仅没落得好处,反而大祸临头。可见他们垂垂老矣,不足为惧。”
秦五问:“我们几时救她?”
“明天。”
诸葛弈看看墙上的时辰钟,起身整理衣袍,说:“祭礼要开始了,先走一步。”
“诸葛兄,别对他们心慈手软。”
无言公子笑意盈盈,他早久没看到八大氏族的老混账们对谁俯首称臣了,可惜他无法进入瓷源堂亲眼看到。
冷肆和千夜交换个眼神,一起离开。既然知道栗海棠被藏在莫氏田庄,虽诸葛弈不准他们救出,他们可以藏在暗处保护。
翎十八无奈地看了眼酒坛子,说:“我们也行动吧。余下的小生意太零散,分头行动。”
“好。”
无言公子笑吟吟地离开,他对零散小户并不感兴趣,但逼得莫族长和乌族长走头无路,他还是很有兴致的。
翎十八和秦五也骑马离开,与诸葛弈马车相反的方向——镇西的平安巷子。
当诸葛弈的马车停在瓷源堂门外之时,瓷源堂的前院里吵闹声四起、怨声鼎沸。站在马车上居高远看,前院里黑压压的全是人。人群之中传来乌族长与栗二爷的吵骂,言语中几次带出“奉先女”“栗海棠”的名字。
“诸葛画师到了。”
站在人群最后的一个少年猛然回首,看到一身白袍、霜发披肩的诸葛弈,胆大的吼一声提醒人群中央吵骂的两人。
“诸葛子伯,你还有脸来?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参加我们八大氏族的清明祭祖。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乌族长推开挡路的人们,跛脚冲向诸葛弈,挥起拳头便要打他。
“你敢!”
栗二爷怒斥,伸手紧握乌族长的拳头,阻拦他伤害诸葛弈。
“滚开!”
乌族长抬起刚刚痊愈的伤腿踹栗二爷的小腿肚子,挣扎着甩开栗二爷的手。
诸葛弈冷眼看着乌族长发狂,栗二爷愤怒,还有四周的人们各怀鬼胎的不同神情。见惯了八大氏族掌权老爷们的丑陋和虚伪,八大氏族的族人们也没有多少善良之辈。当然,除了他最心爱的小姑娘。
莫族长推开层层人群来到诸葛弈面前,不悦道:“衍盛堂烧毁仍未重建,八大氏族的族人们商议将历代先祖们的神位移来瓷源堂西偏院供奉。诸葛画师非八大氏族的族人,禁止入内祭拜。”
“莫族长交出海棠,我便离开。”
诸葛弈昂首睥睨,与莫族长形如对峙,震惊所有人。他们眼中的诸葛画师温润儒雅、俊美绝世,从五年前出现在瓷裕镇便是一身仙气的倾世公子。
他从不与八大氏族的人为恶,唇畔浅笑是他留给人们最深深的迷醉。烙在人们心中的笑容唯天神与他可有,旁人效仿的笑容便是东施效颦。
眼前与莫族长对峙不输气势,人们才发现温润公子亦不是柔骨多情的少年。隐藏在他绝美笑容之下的,是一副他们未曾见过的帝王气质。
权倾瓷裕镇,身为八大氏族之首的莫氏族长,怎会被一个轻狂少年击败?他强装镇定,纵使当面揭穿他囚禁栗海棠的隐密,他仍不慌不忙地否认。
“奉先女离奇失踪与江湖人有关系。诸葛画师与祁山秦五爷相熟,望请秦五爷来帮忙寻找。”
莫族长揖礼相求,一派大家主的风范。把寻人之责推给诸葛弈,少不得引起八大氏族的族人们怀疑诸葛弈故意不去寻找奉先女,故意跑来刁难莫族长,甚至奉先女被江湖人掳走与诸葛弈有关。
“莫族长说得对,是该请秦五爷帮忙。”
乌族长站出来随声附和,给诸葛弈添堵是他最愿意做的事情。近来翎爷、秦五爷和无言公子联合起来挣抢莫氏和乌氏的生意,他们赔尽多半家当。继续闹下去,恐怕莫氏和乌氏会毁在他们的手里。
诸葛弈冷瞟乌族长,质问:“八大氏族祭祖需奉先女引火焚香,今日不见奉先女,不怕八大氏族的先祖们发怒吗?”
乌族长鄙夷道:“诸葛子伯,你一个外族人凭何来管我们八大氏族的事?没了栗海棠,我们不能重选一位奉先女吗?”
“重选一位?谁?”
诸葛弈龙眸迸发寒戾,只要乌族长敢说出来新任奉先女是谁,他就不会善罢甘休。
危险降临犹不自知,乌族长洋洋得意说:“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乌氏族的奉先女,我与几位族长和老兄弟们商议过,立我三弟的庶女银铃为新任乌氏奉先女。她深受栗氏奉先女的青睐,想来接任奉先女之位亦是顺应天命。”
“呵,我当是谁呢。”
诸葛弈嗤之以鼻,不是他瞧不上乌银铃,而是乌银铃根本没有承担奉先女之责的能耐。一个外宅玉娘子养育的私生女,只有一身胆大却无谋智,终究会被乌族长等人拿捏得死死的。况且玉娘子被海棠送去燕峡镇,于她们母女有恩,乌银铃断然不会背叛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