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族长不吭声,心里把乌族长骂个狗血喷头。事实证明,莫族长的脸皮终究没有乌族长的厚。若今日闹出事来的人是乌氏族的,乌族长肯定厚着脸皮耍横,宁愿得罪所有人也不会揽祸上身。
栗海棠冷眼看着八位族长的表情和言行,把每个人都透彻地思虑一遍,最终觉得自己当初这步棋下得没错,幸好没有找乌氏族的人布局,否则……呵呵,后果不堪设想。
看一场好戏,悟一盘棋局,参透棋局里的每一颗棋子。布局的小姑娘胸有成竹、胜券在握,被当作棋子的人们仿佛跳梁小丑,自以为置身事外,却不知他们比莫族长更凄惨,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诸葛弈默默看着小姑娘步步设局、谋算千里,把老狐狸们掌控在手里耍得团团转。他很鼓掌喝彩,又觉看得不过瘾,期待最终的一炮而红。
“师父,各位族长,请移驾祭祀场。”
娇柔悦耳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小院里,唤回散漫的思绪,诸葛弈莞尔一笑,说:“我是个外族男子,不便参与八大氏族的集会。况且身体欠佳,需要休养。”
“子伯贤侄的身体为重,请好好歇息。”
栗族长恨不得一脚踹诸葛弈回屋子里去。他才是奉先女本族的族长,站在栗海棠身边的人必须是他或者他的长子。被一个外族男子抢了露脸的机会,他当族长还有什么意思?
“师父果真不去吗?”
栗海棠难掩失望,她多么希望诸葛弈陪在身边亲目见证她谋局的结果,多么想听到他与有荣焉的夸讲。可惜,他不愿与她一起见证。
“嗯。”
“好吧。”
诸葛弈轻轻应声,如预料的小姑娘失落地转身走向院门口。浅浅嘤声飘荡而来,像一根针钉在他的心尖尖上,他疼,亦疼她。
“海棠!”
唤住垂头丧气的小姑娘,他站在檐廊下的月台凝望她转身刹那的柔美,心尖尖的痛更深更深。
“嗯?”
“我亲手做糯米团子,等你回来吃。”等你回来边吃美食、边绘声绘色地述说你的完美计划,我亦准备好赞美之词夸赞聪慧的小徒弟。
栗海棠露出天真烂漫的笑脸,噘着小嘴娇滴滴地威吓:“师父等我回来啊。不准偷吃!”
“去吧。”
诸葛弈挥挥手,凝望小姑娘柔美的背影消息在院门外。
八位族长揖礼告辞,又虚伪地叮嘱诸葛弈要多加保重身体,陆续离开无心院。
……
衍盛堂,祭祀场。
无数火把将黎明前最黑暗时的夜空照亮,祠堂前的宽阔祭祀场已黑压压地站满了各氏族的族人们,男女老少、群情激愤。
每个人的脸上都锁眉怒目、咬牙切齿,甚至有人吵嚷着把编造童谣污蔑奉先女的混账抓到祭祀台施火刑以谢罪。
栗海棠和八位族长、七位族长夫人来到祭祀场时,早有两个壮汉押解着两个脑袋被套黑布袋的少年出现,一个身形矫健、一个稚幼羸弱。
见到奉先女和族长、族长夫人们出现,聚集而来的各氏族族人们的讨伐声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锅盖从天而降,汹涌气势吓得族长和族长夫人们紧张地全身僵硬、双腿打颤儿。
唯独栗海棠淡然自若,站在中间的位置,以纤小娇弱的身躯抵挡住铺天盖地的怨气。她站在杨嫫嫫抬来的一把椅子上,即便如此也仅仅前五排的人们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她高高举手一个火把,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安静!我是奉先女!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告!请各氏族的族人们听我说完!”
娇嫩的声音随风飘荡,明明被淹没在巨大的怨气声浪中,但奇迹就在她的眼前出现了。她默数二十个数,心中那“二十”声念完,喧闹的祭祀场竟鸦雀无声,每一道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脸上,隐忍愤怒、表露怜惜。
在各氏族的族人们心中奉先女是他们的庇护神,是传达先祖们命令的仙婢,是他们祈愿先祖们保佑的仙女。奉先女被污蔑,比他们亲身受到伤害还要严重。
“族人们,今日我要向你们澄清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我的童谣!”
栗海棠才说了一句话,人群里立即有声音大喊。
“奉先女!那两个人是造谣者吗?我们请求火刑处置他们,以儆效尤!”
“对,烧死他们!”
……
族人们高喊着,挥举着手中的火把。把激昂气势推向更高、更汹涌的境界。
栗海棠再次高举火把,人群立即安静下来。她深吸口气,用尽力量大声问。
“你们相信童谣里的事情吗?”
“不相信!”
“对,我们不相信!”
……
族人们再次暴发出巨浪般的喊声,犹如千军万马。他们拥戴奉先女,谁想污蔑奉先女就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对待敌人绝不手软。
有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八大氏族的族长和族长夫人们看到疯狂般的族人们像膜拜神明一般拥戴、保护奉先女,他们最恐惧最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而莫族长终于明白,他和他的莫氏族落入小姑娘布下的棋局中。很不幸,他现在才恍然大悟、悔之晚矣!
第437章 寻一个真相
拂晓皑皑白雾里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们的脸庞,燃烧的火把在湿冷雾气中渐渐熄灭。浓浓迷雾中飘荡着清灵悦耳的嗓音。
“今日召集各氏族的族人们聚于此,我想向大家澄清近来风波不断的流言蜚语。经八位族长、画师先生和我的全力追查,查明之前的三个流言乃是瓷裕镇中各府罚放出去的老婆子、老仆役们的挟嫌报复,恶毒之心可诛。”
聚集的人群像炸开锅似的讨论起来,把他们身边有了年纪并且在各府当过仆役的老头儿老妪都寻思一下,记忆中没有听到他们背后非议过原来的主子,便安心地听着身边人们的谈论。
栗海棠长长喘口气,喉咙里吸入凉凉的雾气有些窒闷感。拳头捶下胸口,她继续高声大喊:“各位族人们……”
讨论声戛然而止,每个人都面向前方,即便被浓浓白雾阻隔,仍专注而静静地聆听。
“至于污蔑我的童谣,乃是八大氏族中一位公子醉酒后受到镇外之人的蒙骗,依照那人的指使传扬出来的。那作恶多端的镇之人已被莫族长抓到,最先传扬出去的稚童也抓来了。”
栗海棠扭头冷瞟莫族长,这个罪名结结实实地扣在莫氏族的头上,世世代代都甩不掉的。
功与过都跻于一身,莫族长恨得咬牙切齿。这算什么?先赏一个甜枣贿赂贿赂,再一棒子打成残废?
寂静之后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一声激愤高亢的喊声。
“烧了他们!”
“对!烧死他们!”
“八大氏族的尊严不容抵毁!烧死他们!”
“请求奉先女依《祖规》惩治他们,施以火刑!”
……
浓浓白雾中群情激昂,怨怒冲天。如果这是战场,族人们变成战士,同仇敌忾、必将胜利。
“啪——!”
一道响亮的鞭声震惊四野,那些高喊着火刑的人们刹时住口,一个个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想看清前方白雾中影影绰绰的黑影。
“吵吵什么?今日把你们召集来不是让你们趁势造反的!”
一位苍劲有力的斥喝声破雾而来,听这声音应该是有些年纪的老妪,声洪嗓亮可知她身强体健且有功夫加身。
“呵呵,都吓坏了吧。我是奉先女,如何处置犯错的人还用你们来七嘴八舌的?”栗海棠由杨嫫嫫扶下椅子,披着大红绣百蝶披风,昂首挺胸走向白雾中的人们。
“奉先女,不可!”
栗族长上前阻拦。
栗海棠冷笑道:“没什么不可的。难道你们早早安排杀手混在其中,准备伺机而动吗?”
“怎么可能呢?”栗族长退回去,低首连连道:“不敢!不敢!”
“是不可能?还是不敢?”
讥讽一笑,栗海棠由杨嫫嫫陪着进入迷障白雾中,身后跟着一个搬椅子的小厮。
可惜族长和族长夫人们的目光紧紧追随渐渐消失在雾中的小姑娘,没有发现搬椅子小厮的异状。
……
来到人群之中,栗海棠再次站到椅子上。此时白雾已散去不少,能清楚看到临近的百余人那愤懑神情;能感觉到不近不远的百余人那积聚冲天的怒气;能依稀察觉到更远的百余人那焦躁难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