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的尾音儿带着压迫感让老东家胆惧地垂下头,当初他与莫晟泓结交的时候果真有约定,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日复一日的贪欲暴涨让他越来越迷失在“财”中,忘记了约定、算计着以诚相待的忘年交小友。
“泓爷,我这不是被逼无奈,只好出此下策嘛。”
老东家死不承认自己的错,他做着最后的挣扎,指着旁边的男人说:“是他,是他教我给蟋蟀下毒的,也是他想要借此机会结交你,想要从你身上骗取钱财。”
男人厌恶地瞪眼大骂:“无耻!无耻的狗东西!”
“闭嘴吧!”栗海棠嫌弃地撇撇小嘴,双臂环抱一副“公子哥”的模样,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好好的在属国生活,跑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见男人又要开口反驳,她一拍桌子,大声斥喝:“闭嘴!听我说。”
“你闭嘴!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和一群男人跑出来,你的家人是如何管教你的?”男人操着一口怪腔怪调训斥她,俨然不把在座三位少年放在眼里。
莫晟桓摇头叹气,对栗海棠苦笑说:“你家邻居刘老伯的话也可送给这位兄弟,他比狗老鬼更不值得可怜呢。”
“对。”栗海棠抱住诸葛弈的胳膊,撒娇:“师父,咱们把正事办完就回家吧,闹腾一夜,我都困了。”
诸葛弈眸中宠溺柔和如绵,暖暖的视线让小姑娘羞赧地垂头,小手惩罚地狠掐他的手背,又心疼地揉揉摸摸。
“子伯兄,你要如何……咳咳!”
莫晟桓清咳两声提醒他们,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注意点儿成不?等一会儿回家去,你们躲到房里爱干啥干啥,谁还敢拦着?
诸葛弈不动声色地两记冷杀,吓得莫晟桓狂咳不止。这次是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而且很不幸呛到喉咙深处火辣辣的疼。
莫晟泓单手叉腰,单手捏酒杯浅饮,环视这间布置华丽的雅室,说:“一把火烧了真可惜,不如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拆掉,换作我家妹妹喜欢的蜜饯铺子。正巧我未送妹妹见面礼呢,这座房子便是礼物吧。”
“泓爷在开玩笑吗?”
老东家嗤之以鼻,阴恻恻地瞟了眼在座的少男少女,拍拍胸膛大声道:“我浑号狗老鬼可不是白叫的。能在秦五爷的祁山镇拥有今日的家财,正是靠我的高超赌技赢遍全赌市后打下的基业,岂是尔等纨绔子弟能比肩的?”
“既然如此,我来与你比一场,如何?”
诸葛弈温和浅笑,明耀龙眸冷光浮动。
老东家从腰间拿出两粒骰子放到桌上,说:“赌。我们赌点数。”
诸葛弈敛眸笑问:“赌点小吗?”
“可以。”
老东家虽开的是斗虫赌坊,但他当年在赌市赢遍天下无敌手的正是骰子赌点。为保持这绝技,他至今仍保持着早晚两次摇骰,每日摇骰千次。
诸葛弈比了一个“请”字,说:“我玩的是乐子,想先瞧瞧老东家的绝技。”
“那你瞧好了,别眨眼。”
老东家扒开一边的衣服,露出一条赤臂拿起两颗骰子抛向空中。两只龙眼大小的金骰子像旋转的陀螺在空中转成球状,速度惊人之快,坠落犹如一道金光闪逝,比眨眼更快的落在桌上发出“咚咚”两声。
放杏肉的瓷碟变成骰盅倒扣住那两颗金骰子,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老东家咧嘴大笑,“你猜,几点?”
诸葛弈拍手称叹道:“老东家果然是高手,竟转出十二数满点。”
老东家得意笑着,翻开倒扣的瓷碟,眉飞色舞地说:“呵呵,黄口小儿,你给老子看清楚,这明明是一点。两只金骰子叠到一起,只有最上面的一点。咦?”
“哎哟,你老眼昏花确实需要我们帮你看清楚,这明明是十二数满点。”栗海棠兴灾乐祸地调侃。
老东家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的两个金骰子,他明明叠到一起的,怎么会?
第252章 道袍男子
“阁下出老千的绝技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穿道袍的高句丽男人恭敬揖礼,对目瞪口呆的老东家说:“你被他耍了,早在你倒扣瓷碟的时候最上面的金骰子已被这位仁兄以内力震落。你该庆幸他手下留情,没有毁掉两颗骰子让你输得太丢人。”
“这位仁兄的脸皮之厚令在下佩服!”
莫晟桓痞痞一笑,当着众人的面前拿来两颗骰子以指力一捏,金骰子立即从中间裂开,两颗水银小球落地跳跃着滚到角落里。
除了淡定的诸葛弈和心虚的老东家,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道袍男人尴尬地臊红脸,莫晟泓眉心拧紧,乌银铃好奇睁大眼睛,栗海棠意味深长的“嘿嘿”笑两声,莫晟桓把四个半金球随意往桌上一丢坐下来继续品茶。
老东家头低垂着生怕与谁的视线相交。
“嗨!老东家,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栗海棠挥挥小手。老头儿快看这里,看这里,我等着你继续作大死呢。
被一群毛头小娃娃们揭穿老底,老东家也觉得丢脸。不过仗着自己是赌坊的老板,他忽然一改心虚,气势汹汹的拍桌子大声吼:“怎么?我的赌坊由我定规矩,你们不想来就滚!滚滚滚!”
“哎哟,恼羞成怒啦。”栗海棠学他的样子拍桌子,挤眉弄眼调戏怒发冲冠的老头儿。
诸葛弈斜睇身边不安分的小姑娘,责备又不失宠溺地抓住她的小手,“顽皮鬼,我们回家喽。”
“好。”栗海棠乖乖站起来,抱着他的一条胳膊,嘟着小嘴撒娇:“师父,回家前先找个食肆吃点东西吧。这老头儿太抠门,只供茶水。喝了一夜的茶水,跑了三四趟茅房,我肚子里连根草都没有。”
诸葛弈柔声打趣她,“你不是吃肉的吗?肚子里什么时候有过草?”
“师父,茶叶也是草啊。”栗海棠抱着他的胳膊走向门口,回头说:“老头儿,我再也不来你的赌坊啦,你太抠门儿。”
老东家气得嘴都歪了,捂着胸口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先前是谁夸赞店小二从对街果子铺买来的东西好吃?钱还是他付的呢,竟然抹嘴吃完后又来骂他抠门儿?
莫晟桓和乌银铃跟在后面,对老东家投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不必深想便已知晓他和他的赌坊下场会很凄惨。
莫晟泓走在最后,阴鸷的眼神看得鹤发老头儿。
老东家脊背寒流窜过,他揖手想开口解释,却发现人家根本没给他张嘴的机会。
“泓哥哥走啦,老骗子作恶多端早晚会有人替天行道收拾他的。”
前方,栗海棠在楼梯转弯处大喊。
“来了。”
莫晟泓冷哼,头也不回的与同伴离开。
“我也不欢迎你这等无礼小娃。”
老东家跳脚骂,回头瞪向穿道袍的男人,火气全部发泄到他身上,咬牙道:“你拿了银子也滚吧,滚回你的地方去,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道袍男人冷冷嗤笑,伸出手来,“给钱。”
老东家愤愤,让店小二拿一百两银子的秦氏宝钞来给男人,指着门:“滚!”
道袍男人动作优雅地叠好宝钞放到袖袋里,说:“那个白发白眉的少年是瓷裕镇人人敬仰的画师先生吗?”
老东家懒得与他多说话,挥挥衣袖转身便走去后院。
道袍男子不以为意的笑笑,揣好秦氏宝钞离开虫趣赌坊。在一处街巷的转弯终于追上那一行少年少女,看着漂亮的小姑娘扶着雪发少年的手上车,又看到莫家兄弟上了第二辆马车。
待到两辆马车缓缓驶出街角时,未上车的雪发少年突然朝天空打了一个手势。他寻着方向往街巷两旁的屋顶看去,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在接收到命令后瞬间消失,无声无息如鬼魅般神秘。
道袍男子回头看了眼虫趣赌坊,把袖袋里的秦氏宝钞拿出来攥在手里,急匆匆去最近一家秦氏钱庄兑银子。
而另一边,诸葛弈轻松跃上屋顶,迎风站在屋脊上俯瞰街巷里奔跑的道袍男子。刚才他故意泄露自己下达命令给这个男人看。
一个敢冒充他“活死人”身份的高句丽男人带着什么目的来祁山镇,下一个目标又会是哪里?是谁?或者最终为栗海棠而来?
看着道袍男人冲进秦氏钱庄大声喊着:“我要兑银子,要快!”
“主人,暗子已布置好,只等他走出祁山镇。”一个蒙面黑衣人跪在诸葛弈身后低声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