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归桓登时十分后悔,这几句话应该是他慢慢引导众人去猜测的,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倒显得他早有预谋一样。
沉默良久,容归临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大哥这逻辑似乎有点奇怪。”
“冬桃在景明宫中犯下命案,第一个要杀的便是太子妃,孤与太子妃都是受害者,此事父皇也知,怎的到你口中便是孤与太子妃同波尼国之人勾结了?”容归临把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容归桓。
“那可否让太子妃娘娘解释一下,为何您会私藏波尼国的毒药?”容归桓脸色不太好,他没回答容归临的话,反而看向姜绵棠。
容归临方才一番话好似让姜绵棠吃了定心丸一般,此时她身子也不抖了,说话时亦是底气十足:
“请大皇子慎言,本宫并未私藏波尼国的毒药,至于本宫梳妆台中为何会有波尼国的毒药,本宫也很想知道,还请父皇明察!”
说完,姜绵棠又对宣成帝叩首,微微直起身。
余光瞧了一眼容归临,见他正淡定地喝着茶,心里又安稳了几分。
坐在主位的宣成帝此时却往容归临身上看去,片刻后又移开目光,他叹了一口气,声音疲倦道:“你先起来,此事自然要明察。”
容归桓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父皇,已经在太子妃梳妆台中搜出毒药了,您还要包庇他们吗!”
“你给朕闭嘴!”宣成帝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宣成帝话才说完,容归临就嗤笑一声,“包庇?大哥,您想知道为何景明宫寝殿中的梳妆台中会有波尼国的毒药?孤倒是可以告诉你。”
大概是容归临的语气太过自信,容归桓的内心突然升腾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但他自信此事做得干净,决计不可能让容归临找到一点线索。
“邓杞,宣内院的小方子过来。”容归临淡淡吩咐道。
“奴才遵旨。”邓杞低着头退出了正殿。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容归韫突然动了动身子,轻咳一声,“父皇,春和宫还有些事要处理,儿臣可否先告退?”
宣成帝正要点头同意,一旁的容归临却忽然斜眼笑看容归韫:“二哥这就走了?”
这莫名其妙的笑让容归韫打了个冷颤,他拱着手皮笑肉不笑道:“太子莫留,春和宫中属实有事等着二哥去办。”
“即使如此,二哥便先忙吧。”容归临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愈发饶有兴味起来。
容归韫目光微冷,直觉不对,但此地确实不宜久留,也就顺着容归临的话,干脆地离开了春和宫。
待容归韫走后,被太子宣兵夺主的宣成帝责怪地看了容归临一眼,却也没说别的,这一反应让容归桓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容归韫虽走,但容归宸和容归彦还在,两人把自己当成透明人儿,默默地喝着茶看戏,容归桓瞧着这两人这般悠闲的模样,自己心里又憋着一团火,忍不住冲容归彦道:
“六弟,近日你不便出宫,倒是悠闲了不少。”
“自然比不上大哥日理万机了,弟弟每次到大哥宫里,想与大哥说上几句话,却总见不到大哥的面,想见大哥一面还得跑这儿来。”容归彦放下茶杯,直直地刺了回去。
容归桓一噎,一想到前些日子容归彦来他宫里,不是叫他的侍妾们起舞作乐,便是邀了戏班子来他宫里唱戏,惹得他宫里人怨声载道,险些没起内斗。
容归桓心里的火又上窜了几分,但脸上却始终端着和气的笑,“想来是六弟来的时机不对。”
“哦,倒也是我这闲人的错了。”容归彦不咸不淡道。
容归桓:“……”
他听得心里气极,但碍于宣成帝在此,也不敢发火,只能尴尬一笑,心里却想着,本皇子不肯见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又静默了一会,邓杞便带着小方子进了正殿。
“你在内院伺候?”宣成帝将手里玉佩翻了个面儿,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是的。”小方子一直匍匐着身子,回道。
“近日,你在内院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容归临接着问道。
“回禀殿下,昨晚轮到奴才守夜,子时过后,确实发现了一个行迹可疑的小太监。”小方子不慌不乱道。
但容归桓确实有点慌了,计划确实是在子时过后进行的,但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平安回到他宫里,并且还告诉他计划成功了……
想到这一点,容归桓的心又平静下来。
“本皇子倒要听听你们如何辩解!”容归桓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冷笑道。
“可有把小太监抓到?”容归临没理会容归桓,语气淡淡地问道。
“回禀陛下,已经抓到了,此人正被关在柴房。”小方子回道。
“把人带过来。”宣成帝把玉佩收到手里,紧紧握着。
“奴才遵旨!”
小方子麻溜地从地上起来,准备出去,却又听宣成帝道:“江宁海,你跟他一起去。”
“奴才遵旨。”
不消一刻,江宁海和小方子便领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太监进来,这小太监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里咿咿呀呀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而一直淡定坐着的容归桓却倏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小太监,片刻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匆匆忙忙撇开视线,但心中却是震惊不已。
此人确实是他派到景明宫放入毒药的小太监,但他明明记得今日那小太监已然平安归来,他怕事情败露早已把那小太监除了个干净,怎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容归桓一开始心中的那点不安愈发浓烈起来。
“回禀陛下,此人便是小方子所言关在柴房里的小太监,不过据奴才观察,此人已然被断了舌根,再无法言语了。”江宁海走到宣成帝身边,低声说道。
江宁海的声音虽小,但此时正殿内寂静一片,倒也让在座所有人听了个清楚。
容归桓闻言,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回去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前段时间家里出了一些比较严重的事,所以一直没有更新,只是匆匆文案上写了一下,现在事情还没完全解决,可能不会日更,隔日更或隔几天更,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但是家里的事也弄得我筋疲力尽,只能尽量更新了,真的很对不起。
第65章 红色印记
听了江宁海的话, 宣成帝脸色愈发难看,他手里把玩着一串念珠, 大拇指扣下一颗珠子,转瞬间又扣下另一颗,速度极快, 想来心中亦很是急躁。
容归临放下茶杯, 身子懒懒地靠在扶手上,目光却十分锐利,“抬起头来。”
那哑巴小太监咿呀呀几声, 却一直埋着头始终不肯抬起,容归临眸色泛冷,“怎么?孤的话不管用了?”
哑巴小太监闻言头埋得更低了。
此时, 任谁也能察觉出事情不对劲,宣成帝把念珠往桌上一扔,不耐烦道:“江宁海, 你去。”
“奴才遵旨。”
江宁海躬着身子从宣成帝身边走到哑巴太监身边,弯着腰,一手托着哑巴太监的下巴,一手按着他的头, 大力往上一抬。
哑巴太监的全貌终于露出。
一条狰狞的疤从额头左边一直蔓延到右耳垂下,他张大嘴, 咿咿呀呀地似乎像说些什么,在座的人却只能看到他黑洞洞的口中空无一物。
不知为何,姜绵棠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漫上来。
今天这一局, 她竟是不知到底是容归桓布的局,还是容归临布的局了。
“是你。”容归临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哑巴太监身边,仔细端详了一番,转身对宣成帝拱手道:“父皇,此人是几个月前袭击孤的人。”
此话一出,全场都静了下来,就连宣成帝都没想到这一出,他面沉如水,过了良久,才道:“当真是他吗?”
宣成帝的语气有些奇怪。
惊讶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和颓然。
这不该是面对一个曾要杀他儿子的凶手的语气,至少在姜绵棠看来,宣成帝并不痛心也不惊讶,甚至于有点要袒护幕后之人的意思。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不舒服。
不知容归临是否也是这样想的,他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讽刺,随后不咸不淡地解释:“若是孤没有眼拙,当天逃走的杀手中便有他一个,若孤没猜错,此人手中应该有一块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