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耿顿了顿,瞧着帝王惯来面无表情的脸庞终于又了几分急不可耐的焦灼神色才接着道:“北冥一直有一习俗,男子要是做了对不住妻子的事,都会亲自做碗面给妻子道歉的。当年,州主也给州主夫人做过。州主可是一次厨房都没踏进去过,也就进了那么一次,在北冥也就成了坊间人人相传的趣事,那会大街小巷真是津津乐道了好久……”
……
李德喜就这么看着黎耿抚着长须不紧不慢地说着,而圣上的眸光竟也一寸寸亮了起来,似乎迷茫的人生里终于重新找到了来之不易的方向和光亮,可李德喜却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心惊。
不知不觉就先替御膳房的人捏了一把汗,皇上这位五谷不分的主,当真是要效仿北冥州主给皇后亲自下一碗面?
……真的确定皇后吃得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要不要猜猜这碗面的结局?
第75章
而也就是在这几日, 宫绫璟却意外收到了一封北冥寄给她的家书,信与她往日在宫中收到的家书并无异,宫里自然也没人拦着。
她照常拆信, 谁知细细看了下来,竟发现信中说的是她母亲意外从马车上跌落,摔晕了过去,现下还是昏迷不醒, 让她若是可以, 便启程回北冥一趟。
宫绫璟瞬间就慌神了,晚七瞧见急忙接过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但信中说得的确如此。只是这封信与往日还是有些许不同,今日这信是从凤天凌那处送来的, 落款也是凤天凌的名字。
但这对宫绫璟来说,凤天凌亲笔的书信却是更增添了几分真实信, 并且她觉得母亲一定摔得很严重,天凌哥哥才会亲自写书信让她赶紧回去。
于是宫绫璟越想越慌乱, 叫来宫人问了句皇上在哪, 听闻焰溟应该还在宣政殿处理政务,就要起身唤人备轿往那儿去了。
只是她现在身子娇贵, 宸沁宫的宫人每日都提着一万个心眼在侍候她。现下已入了夜,外头还在下着雪, 而皇后突然要外出, 宫人更是手忙脚乱地替她穿衣,裹了斗篷还觉得不够,外头轿子更是铺了软垫,又放了好些暖香暖炉进去。
这一番忙活准备妥当后,宫绫璟终于能出门, 她心里着急,脚步便不自觉更快了些,埋着脑袋刚踏入庭院,却猛地撞上男子宽厚硬朗的胸膛。
身子一个不稳,却很快被人牢牢揽住。
她怔怔地抬头,入目是一片明黄。
男人下巴线条紧绷着,幽邃漆黑的眼眸触及她慌里慌张的模样,眉间有些不满地皱起。冷冽的凤眸掠过她身后的一群宫人——
后方宫人一惊,齐齐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焰溟没有让人起身,只是俯首,眸光重新落到怀里的女子脸上,他正要开口,却猛然被人抢了先。
“太好了皇上,臣妾正要去找您!”只见得许久不曾主动和他说话的女子居然难能可贵的先开了口,语气雀跃。
焰溟眉梢微挑,眸光落在女子拉他衣袖的纤细五指上,心头一跳,居然有些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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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皇上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被皇后拉进了里屋,脚步看起来格外轻快,李德喜看着莫名也很欣慰,可脸上刚挂上笑意,就想起身后太监手上还呈着些东西。
李德喜犹豫半晌,盯着那白瓷宫碗,这里头……可没费了圣上一番心思和御膳房几个大厨一整个下午的心血啊。
李德喜咬咬牙,最终还是自己接过托盘,默不作声地一并跟进了里屋。
焰溟前脚刚踏进屋里头,还没来得及听宫绫璟要与自己说什么,就见得后头李德喜憨笑着也跟了进来。
触及他手上呈着的东西,他才想起他这会过来的主要目的,心里暗暗赞许这李德喜跟了这么些年到底还是有用的。
焰溟挥手让李德喜把东西放下即可,命他先且退出外头候着。
屋门被李德喜很快重新合上,室内只余下帝后二人。
焰溟转过身来,还未开口,就见得宫绫璟双手拿着一封信件,呈递到他的面前。
她迎上男人的眸光,直接道:“臣妾家中来信,母亲从马车上摔下,而今昏迷不醒,请皇上准许臣妾回一趟北冥州!”
一进里屋,女子语气却不再似往日对他那般亲昵,而今她表面对他有多守礼,实际就有多疏远。
心底里对他的隔阂是有多么显而易见。
焰溟眉心微不可闻地一蹙,骨节分明的手却还是接过女子手中的信件,很快打了开来,凤眸掠过信中内容。
好半晌,男人依旧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宫绫璟却是越发着急,以为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拦着她吗?
等了许久,他终于抬眸看她:“这信确实从北冥而来?可有无异常?”
宫绫璟一愣,只见得男人的眉宇越皱越深,面色冷硬。
这幅模样分明也就是不愿让她回去!
她终于耐不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信件,急声道:“你若疑心臣妾骗您,大可问问下头递信的宫人!这的的确确是北冥世家的来信!”
手中信件被人抢走,焰溟抬头对上宫绫璟。
女子眸里的情绪焦急又慌乱,隐隐还有一丝恐惧。
怕是真担忧得狠了。
焰溟心中一紧,看着宫绫璟,声音微沉:“阿璟,朕不是不信你,只是如今天下政局动荡,齐国已然发兵,你现在回去实在太过危险……再者,这信虽是从北冥州来不假,可信中内容真假也难以分辨。”
他上前一步,十分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朕派人查清楚再与你商议可好?”
可话音刚落,手却猛地被人甩了开。
女子瞪大了双眸看着他,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凤天凌亲笔书信告诉臣妾,母亲眼下的昏迷不醒便是证明母亲状况定然已是十分不妙,而今皇上还要拖延拦着不让臣妾回北冥州是何故?”
“朕不是故意拦你。”焰溟拧眉,沉声道:“岳母出事朕自然也忧心,可现在外头纷争战乱,你又怀着身孕,朕必须小心!再者,那信出自凤天凌之手,便认定必定无诈?”
宫绫璟面色微变,心里头却是万般不能理解,此信出自凤天凌之手,在她这里便更无可置疑!而焰溟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她回去,虽以往是她胡闹,私自逃了几次,才被他抓回来。
但到底之前她也是与他故意置气。可这次不同,母亲若出事便是真的危急!
她这才直言不讳地向他请旨,原本也是笃定以焰溟如今对她的在意程度,他定然会同意,才做这般。
可不料……他却二话不说直接又拒绝了她。
凭什么?她只是嫁给了他,又不是成了他的禁脔!
亦或是他根本就还是不信她?!
宫绫璟的心突然就再度冷了下来,一张小脸如镀上了一层冰霜。
她仰头看他,嘴角微扬,带上了几分讥讽:“天凌哥哥所言怎会有假?他一心为着宫绫世家,凤天凌的为人臣妾最是清楚不过!况且臣妾回北冥这一路自然有人护着,不劳皇上挂心,臣妾只是同皇上说一声罢了。”
她说完,便再也不欲搭理他般,转身就要走,可脚步刚微微挪动,她身侧的手臂却猛然被人拉住,宫绫璟皱眉回头,却见着男人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你便这样信他?”
他眼里的情绪异常复杂,宫绫璟看不太懂,却更是觉得烦躁。
她愤愤地想甩开他,可男人似早有预料她的反应,手微微用了劲,握紧了她,不肯让她轻易挣脱。
宫绫璟挣不开,更是气闷至极。
“我就是信凤天凌所言又如何!我与天凌哥哥从小玩到大,十几年的交情,我为何不信?”她迎上他的目光,脱口而出。
“十几年的交情?”焰溟声线骤冷,凤眸直逼着她,“所以就情愿信他这区区一封信上的只言片语,也不肯等朕替你查清楚,确保你的安危再亲自派人送你回去吗?!”
宫绫璟浑身一僵,男人眼眸里的情绪看得她心中一紧。
不知何时起,她确实……确实很难像以前那般对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深信不疑。
焰溟看着宫绫璟不吭声,那犹豫不已的模样看得他心里越发酸涩,闷闷生疼,僵持片刻,他还是先上前一步,牵过宫绫璟的手,把她带到梨木圆桌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