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及多言,两人便各自迎前出击了。
其实龙槿榆说的也对,只有她和凌清漪二人时,各自披荆斩棘无所牵挂,如今,凌清漪将夏瑾怀推到身后,严令他不许出手,龙槿榆却忍不住三眼两眼去看花如云的情况,见他执剑翻飞,举动身形就如谪仙一般,她莫名其妙想,若不是今日的境况,而是随意寻一风和日丽的午后与他一同练功切磋,大约,称得上是一桩美事。
四人俱是以一当百之人,眨眼之间,原本尚有一战之力的禁卫,渐渐分崩离析,颓势尽显。
夏瑾怀当真没有出手。
他的目光凝在凌清漪身上,仿佛他们并没有置身险境,也不是要在刀光血雨之间寻一条出路。
忽然,一道身影嘭地一声摔到了他身旁。
这侍卫看着很是年轻,脸上溅了数道血迹,被龙槿榆一掌拍飞甩了出去,费力痛苦地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夏瑾怀眼光扫了扫他,一脸淡漠。
侍卫一见他,脸色显是僵硬了,手里抓着剑,像是下一刻就要爬起来朝他奔来,可神色惶恐犹豫,几次都不曾真的动手。
夏瑾怀微微瞥了他一眼。“长进不少啊。”
年轻侍卫的脸唰地白了,抓着剑的手不住发抖,“夏,夏统领,我,我……”
“我不是你的统领了,你要动手,就来吧。”
侍卫咬了咬牙,像是挣扎了好几番,还是狠了狠心,一抖长剑就朝他袭来。
龙槿榆看见这边的情况,袖中蓝绫正欲出手,不想一道飞剑先于她穿越而去,剑柄重重击中年轻侍卫的前胸,他当即被击飞,一口鲜血吐出,倒在一边,这下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夏瑾怀回身一看,是柴霆。
龙槿榆一怔,忽闻身后响动,正想闪避,花如云已替她将箭矢挡了开,朝她低喝:“别分心!”
他并不意外。
夏瑾怀看了看柴霆,像是也不意外。
柴霆上前几步,朝那倒地的侍卫冷冷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和夏统领动手?”
这话其实说来奇怪,现在这满宫的侍卫,何曾有一个没有动手?
“我说了,我不再是禁卫统领了,”夏瑾怀负手而立,“柴统领。”
如此对立的两方,任谁看,都是无一丁点权衡的余地了。
“我知道你们能闯出去,但是不必无谓作战,”柴霆低声道,“西小门一路现在无人会拦你们,先离开为上。”
“你可要想好了,”夏瑾怀目光转向了远远站立的柴衡,“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是别让自己为难的好。”
柴霆咬牙:“为不为难,不必你们操心。”
沉默
凌清漪暂且将局面交到花如云和龙槿榆手里,自己飞速回了夏瑾怀身边,先扫了一眼看他无碍,这才剑指柴霆。
“等等,”夏瑾怀拦了她,“他不会动手的。”
凌清漪看了看他,又冷冷看向柴霆:“是吗?为何呢?”
柴霆垂了目,“不为何,只是不想让人伤害师兄和表哥罢了。”
凌清漪闻言,回头一看,花如云和龙槿榆于重围之中两厢联手,正在奋战。
她冷哼了一声,“师兄可不敢当,不过是幼龄时待过区区几个月,你还算不上出自夏家师门。表哥就更算了,语音姑姑若是能看到你们父子所作所为,怕是九泉难安!”
“阿漪!”夏瑾怀实在不愿在这里纠缠,“好了!”
凌清漪这才不再说了,夏瑾怀抓着她的手,朝花如云远远喊道:“如云!”
花如云闻言看来。
“不要恋战!走!”
花如云点头,飞身穿过几人的围攻,落在龙槿榆身边,“撤!”
西小门是最小最偏的一处宫门,往常门禁森严不亚于其他,今天一路而去,侍卫却都如若未见,更是在他们抵达之前便开了城门,柴霆一直护送他们到了门口,这才停下脚步。
这四人除了夏瑾怀外,身上都是血迹斑斑,眼神当中皆是杀伐之气。
柴霆犹豫了一瞬,朝花如云道:“兄长,如云楼外的埋伏今天我已经撤了,可是明日就会有新的伏兵,你们……”
花如云抬手,“我知道了,不必再送,你好自为之吧。”
柴霆神色微凝,“……好。”
皇宫距离如云楼颇远,他们也并没有去,而是径直赶到了夏府——如今的京城,除了如云楼,也只有夏府算是安全之地。
夏府很大,可是几乎见不着什么人,堂秉文等人等在院中坐立不安,考虑到身体,他和隐竹沈川尧落后一整日才赶到京城,如今看来面色好了许多,如云楼那位龙槿榆见过的郎永夜也在他们身边。
凌清漪等人一进门,众人便都长出了口气,夏府管家本就守在门边,自见到凌清漪便就快老泪纵横,可是凌清漪只匆匆朝他点头说了句“六伯等一会儿再说”,就拽着夏瑾怀直奔屋里,夏瑾怀被她牢牢拽着拖着走,一脸苦笑说:“你倒是慢一点,我是伤号!”
无人敢说什么,花如云和龙槿榆后进门,花如云朝那六伯管家道:“六伯,快些准备准备,清漪要给瑾怀解蛊。”
“早就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六伯连连道,“可是我看公主风尘仆仆,可,可要先歇息歇息?”
“你看她的样子,像是要休息吗?”花如云笑了笑,“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们。”
堂秉文三人走上前,隐竹先问:“槿榆,你们没有谁受伤吧?”
“没有。”龙槿榆摇头。
“那就好……嗯?你这手……”
龙槿榆左手背关节处红了一片,虽没有伤口,倒像是肿了些。
她抬手一看,“大概是,太用力了些。”
“我看看,”花如云一下握了她的手腕,眉峰敛起,“怎么这么红?”
这么多人在,龙槿榆一时间有点不自在,她抽出手来,“小事而已,先帮夏公子解蛊要紧。”
隐竹白了她一眼道:“你管你自己吧,那边自有人在。”
堂秉文点头:“龙姑娘,这里人多,况且瑾怀底子好,你不必操心,如云,你先帮龙姑娘处理一下吧。”
龙槿榆默默看了眼花如云,“那好吧。”
郎永夜早就去准备药酒了,堂秉文和隐竹去看夏瑾怀,唯有沈川尧,一开始便没有说话,眼看众人都在关心师妹,自己反而显得有些尴尬,只好也去了里屋看解蛊需不需要帮忙。
其实确实只是小伤,若不是隐竹看到,龙槿榆都不会觉得这是需要怎么处理的伤势,可是花如云将她带到一处屋里桌前坐下,郎永夜更大张旗鼓托了一盘药酒伤膏来,倒让她觉得太大惊小怪了。
两人的剑都放在桌边,郎永夜搁下药酒,还不忘打个招呼:“龙姑娘,别来无恙。”
龙槿榆轻轻点头:“又见面了。上次都没来得及好好谢你。”
“不必不必,我只是奉我家公子之命行事,不敢当谢,公子,我先退下了。”
一来二去,便就剩他们二人了。
花如云挑挑拣拣,择了两瓶药酒出来,“手伸出来。”
龙槿榆把手放在桌面上,还是说:“这也未免,太过了。”
花如云手中一顿,抬眼:“虽是小伤,也该谨慎,你很少这样与人动武吧?”
龙槿榆顿了顿,“是,很少。”
药酒清凉无比,花如云指腹轻按,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本来微微的肿痛,飞速便都化解了。
上药倒是很快,只是上完了药,花如云并未松开,而是执着她的手,目光落在伤处,不知想了什么,下一刻,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龙槿榆下意识想收回手,便被他握紧了。
“你……”
“别动。”
龙槿榆当真没有动,就像是凌清漪勒令夏瑾怀不许出手一样,她不由自主地听了。
两手相触,分明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肌肤之亲,却让氛围陡然变了意味。
许久,龙槿榆才道:“我,有话问你。”
“什么?”
“柴霆,是你姑母的孩子?”
花如云垂了眸,“是。”
龙槿榆没有往下问了,无论柴霆的立场的如何,都是无法左右如今的局面的。
两人无言,龙槿榆由他执手静默,许多事,仿佛都在这沉默之中在他们心上几番回荡,难以言明。
凌清漪却不像花如云这么温和内敛,她十分粗暴地将夏瑾怀按在桌前,抓着他的腕脉,探到那一团乱的内息,心里的火气便抑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