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嘲讽的笑容刺痛了曹嫔的眼,她疯魔似的拿起桌上的物什砸过去:“你滚!给本宫滚!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嘲笑本宫!”
屋内的宫人都被砸跑之后,曹嫔这才痛苦地倒在地上痛哭:“我的潇儿,潇儿啊!!都是姓温的贱人!逼我的潇儿嫁给那七老八十的西蛮王,他死了,我的潇儿还要嫁给他的儿子!如今一死,竟也不得清净……”
御书房内,厉帝刚服了药,动怒的火气降了下来,略浑浊的眼睛一一扫过底下的几个儿子,沉声道:“这件事,你们觉得如何处理。”
二皇子容时是众皇子中唯一一个封王的,说出来的话更有分量:“不过一个公主罢了,父皇只需再派一位公主过去便可。”
“只是,宫中并无合适的公主。”四皇子容玉微微笑道,其实何止没有合适的的公主,宫中这些年死了多少孩子,怕是厉帝自己也记不清了,如今宫中就剩下八公主容染月和十三公主容依依。
“不若八妹?”容玉笑眯眯地给出建议,果不其然地看见厉帝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喜。
“四弟糊涂!当初你我可是看着八妹与侍卫行苟且之事的,八妹的身子已是不洁,怎能与西蛮和亲呢?”
“那就伤脑筋了。”容玉依旧笑眯眯,但是却有意无意地撇了眼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容澈,这让厉帝开始注意到容澈,只见他眯起眼睛,沉声道:
“如此,和亲西蛮,就让十三去吧。”
四十五
“如此,和亲西蛮,就让十三去吧。”
容历的话一出,容澈猛地抬头,容时和容玉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一边的容奇只微微皱眉,却没说话。
“父皇不可!”容澈急忙道。
“有何不可?”容时轻蔑地看了眼容澈,他一向狠厉,身为皇长子,又是最受宠的皇子,势力远超其他皇子,许多朝臣甚至直言太子之位非他莫属,这让他越发自负。他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连颇有实力的容玉也要好言待他,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长出了个容澈,是有几分骨气和傲气的,却让他十分不顺心,他讨厌不符合他所想的一切。听闻这个容澈最大的软肋就是他的宝贝妹妹了,若自己的宝贝妹妹被迫嫁给大自己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跟容瑟潇一样在西蛮受尽折磨,不知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容时眼里的疯狂已经隐藏不住了:“老七啊,十三是父皇的女儿,父皇怎会忍心她受苦呢?想必十三出嫁,嫁妆定当丰厚。”
容澈不理他,只卑微地跪在地上,咬牙道:“父皇,依依只有十一岁。”
“十一岁又如何?父皇,在燕云十一岁出嫁确有不妥,但儿臣听闻西蛮女子十一岁便可婚配,十三妹嫁过去,也是正好呢。”
“父皇!依依还小,西蛮人野蛮无比,嗜血残暴,三皇姐过去后苦不堪言,身上也是时有伤痕,父皇,依依……”
“那又如何。”容历冷漠地打断容澈,他对这个儿子的印象还只停留在瑶妃被打入冷宫的时候,那个小孩子毛都还没长全,就会把自己还怀着孕的母亲护在身后,对着他呲牙,而如今,他的身后,换成了他的妹妹。
容历对容依依的印象更加浅薄,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曾记得,毕竟当初她出生时自己只是下了道圣旨,连名字都没取。但是多亏容时和容玉二人,让他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十一岁,问题不大,能替他解决西蛮的事情就好,为了避免像容瑟潇自尽的情况发生,还是多派几个人看紧她!
容历已经想到容依依嫁过去后该如何让她乖乖听话,目光触及容澈,豁然开朗——他大可用容澈来要挟容依依!一想到这里,容历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
底下的都是人精,如何不明白容历所想?容时更加兴奋,带着势在必得的语气道:“老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十三身为公主,吃穿用度皆受于燕云国的黎民百姓,如今百姓有难,怎么,在宫中享受了荣华富贵,却不愿为百姓奉献自己吗?!”
“呵,荣华富贵?”容澈在方才容历的冷漠已经彻底放弃了内心对容历的最后一丝希望,他红着眼睛,沙哑道,“依依出生的时候,是在冷宫,没有产婆,没有宫婢,只有老嬷嬷和儿臣,是儿臣与嬷嬷给母妃接生的,就因为如此,母妃才产后失血不治身亡,依依出生后也是身子虚弱,高烧不退,那时,儿臣去太医院,竟也求不来一个太医。依依长大后,时常遭受宫人克扣、打骂侮辱,吃的都是糟糠,穿的都是破衣,堂堂公主,活得竟与路边的乞丐无异!这就是诸位皇兄口中的荣华富贵?”
“父皇,儿臣以为,依依没有因为父皇的疏忽而怨恨,没有因为遭受磨难而在得宠后肆意报复,依依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父皇您都做了什么?您连名字都不愿取给依依,视依依生死于不顾,您甚至可以因为他人的污蔑而抽打她,甚至可以无视她被他人数次欺辱折磨!而现在,您竟然还要推她进火坑,去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容澈再也忍不住,就连生母在他面前离世也不曾掉眼泪的他,在为妹妹诉苦的时候落了泪。他是容依依的哥哥,却也是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他为容依依的健康成长而高兴,却也为自己的无能保护不了她而气恼。可笑的是,他直到方才,居然还对从始至终对容依依毫不在意地人抱有一线希望,居然还可笑地期望他的目光能落到他们的身上!
“够了!”面对容澈的控诉,容历非但没有动容,反而相当的不耐烦,“这件事便如此定了,你愿与不愿,都和朕无关!”容历抛下这句话,便甩手离开,留下神色各异的众人。
“老七,西蛮可是个好地方,十三过去,定能活着,只不过是怎样一个活法……哈哈哈哈!”容时笑得张狂,跟在他身后的容玉只笑着看了容澈一眼,便跟着走了,只留下容奇,他默默走到容澈身边,安慰似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懂。
留芳殿内,傅雨白皱眉:“他就一直跪在那里?”
刘芷:“是。”
“废物!”
刘芷叹道:“七皇子人微言轻,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傅雨白想了想容澈的处境,也不再说什么,抬手从身边的小箱子里摸出一张小纸条,叹了口气:“还真让陌儿预料到了。”
“那娘娘……?”
傅雨白叹了口气:“如今能让他改主意的,除了我,还有谁?”
“不过也罢,左右,是最后一面。”
不用傅雨白想,当她出现在容历面前时,容历就如她所想一般露出诧异的表情。
容历几乎是一瞬间从榻上端正好坐姿,但反应过来似乎觉得这般过于刻意,又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身体,嘴巴张了张,半晌才吐出干巴巴的字:
“雨白。”
傅雨白的视线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半刻,她只站在一边冷淡道:“此次和亲,十三不能去。”
容历还沉浸在故人重逢的思绪中反应不过来:“为何?”
“我不想她去。”傅雨白,当今皇后,作为容历曾经心尖尖上的人物,有些定局,只需要她一句话就可以扭转,就比如现在。
“好。”容历几乎是立刻回答的。
得到了容历的承诺,傅雨白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起伏,转身就走。
“……等等!”
傅雨白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这些年,你一直不肯出留芳殿,也不让别人给我报你的近况……雨白,你过得还好吗?”
回答他的是傅雨白的冷笑:“用我傅氏皇族的东西赏赐给我,用我傅氏皇族的权利囚禁我,容历,你不觉得可笑吗?收起你这些虚伪的东西,如今我住在我母后的寝殿,好得很,如若你能管好你后宫那些烦人的苍蝇,我会过得更好。”
“……”容历咬牙,他就知道这个话题永远也进行不下去,不错,他虽然灭了傅雨白的亲族,夺了他们皇族的江山,但是皇权和爱她这两件事在他心里并不冲突,他不后悔弑主夺位,他只后悔没能在此之前将傅雨白从傅氏皇族中剥离出来。
容历又道:“十三的事,我需要一个理由。”他看向傅雨白,孤傲倔强的背影与年少时一般无二,按理说傅雨白应该是对后宫的人都是视而不见的,可是为何容依依就入了她的眼了呢?除去那次傅雨白救了容依依,两人应该再无交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