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桃与望烟面面相觑,最后两个人没忍住,也跟着匆匆结了茶水,随人群跑出去看热闹。
茶楼外边人头攒动,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夏知桃她们仗着身子小,废了好大劲才挤进去些,但还是看不到里面情况。
看不到无妨,因为有人扯得嗓子出声了,虽是个清朗的少年音,嗓门却惊天地泣鬼神,吼得周围人群都震了震:
“——你不讲道理!!”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另一个清疏声线蓦然响起,冷声反驳道,“分明就是你硬霸着不放手。”
“你身子骨不好,还没完全恢复呢,”少年据理力争,嚷嚷道,“吃这么多糖作甚,我这是为你着想。”
另一人冷淡疏离,态度不屑一顾:“不劳你费心,说好一人做一次糖人的,现在轮到我了。”
少年头摇的似拨浪鼓,义正言辞道:“不行,大夫都说了你应该静养,糖人车就交给我了,麦芽糖也归我了,狂妹你赶快回去躺着——”
“你再喊我一次‘狂妹’试试?!”
女声蓦然愤怒,厉声斥道:“信不信我明儿就打过去,把你主城拆了扔血湖?!”
等等…“狂妹”这称呼……
总觉得有一点点耳熟。
夏知桃和望烟继续往前挤,遭受无数“你们两个小姑娘居然插队”的鄙夷白眼后,终于差不多能看到里面场景了。
果不其然,茶楼几人口中的“姐弟”,指的便是十几天前,一同离开的两位反派大佬。
。
张狂一身黑衣,乌墨似的长发随意束着,眼下拢着点淡青,手腕脖颈上覆满绷带,却掩不住那极盛容貌。
她冷笑一声,靴尖把制糖小车踩得叮哐作响,腰际佩剑铮然出鞘,直指姜九黎门面,道:“怎么,想打架?”
“求之不得,”姜九黎一撸袖子,五指攒紧小车边缘,“走,找个宽敞的地方打去!”
张狂道:“当我怕你?”
夏知桃站在人群中,看两位反派大佬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一辆制糖小车大打出手……心情十分复杂。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跟幼儿园吵架一样,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吵着吵着就要打起来。
要真是幼儿园小朋友也就算了,两个赫赫有名的反派大佬打起来,还不得把整个幽州城给掀了?
她默默拨开围观人群,发现众人十分有眼力见的,给两位反派大佬留出了个半径三米的圆圈来,坚决不再走近一步。
夏知桃往圆里走去,倒是被名好心路人拽住了,低声劝谕道:“姑娘啊,刀剑无眼,勿往里行了。”
“多谢。”夏知桃笑笑,淡定地婉拒了那人好意,犹自向前踏了一步,从人群之中脱离出来。
她定定看着两人,无奈地叹口气:
“——这是怎么了?”
张狂这家伙向来藏不住情绪,白纸似的一眼便能看透。
她原本凶巴巴地瞪着姜九黎,满脸不高兴,杀气腾腾,但夏知桃出现后,整个人便瞬间呆住了。
长剑“哐当”砸落在地,掀起一阵薄尘。
张狂向后退了半步,漆墨眼睛蓦然睁大,错愕地看着她:“知桃?你怎么会在这……”
望烟挤到夏知桃身后,从侧面探出个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张狂,道:“教主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呀?”
关于白鹤堂之事,正罗衣帮着含糊了细节,崖山则暂且隐瞒,导致众多弟子们都还是一知半解,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所以,望烟完全不知道白鹤堂发生的事情,单看张狂满身绷带,只觉得很是奇怪:“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张狂整个人慌里慌张的,没有心思去回答望烟的问题,注意力全部都在夏知桃身上。
她在原地乖乖站好,落在地上的长剑不敢捡,也不敢踩制糖小车了,她垂眉顺目,一副准备挨骂的可怜模样。
姜九黎手疾眼快,张狂松手,他便趁机把制糖小车给抢了过去,拖到自己身后。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看张狂那副委屈表情,顿时如五雷轰顶,震惊不已:“你谁啊?!”
张狂:“……”
教主大人很是忧伤,自己优优雅雅喝茶种花的时候知桃不来,怎么自己一和别人打架抢东西,知桃就忽然出现了呢。
。
局势瞬间变化,围观众人见两人似乎没有要打架意思了,只能嗟叹着离开原地,有几个还不满地看了夏知桃一眼,心中埋汰她搅局,坏了他们好事。
夏知桃走进些许,看着对方覆满绷带的脖颈与手腕,心中有些难过,轻声询问道:“你伤好些了么?”
张狂因半倚在墙边的缘故,身子矮了一小截,恰好对上夏知桃望来的目光,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心转开头来,眼睛望着蔓上青苔的石阶,指尖摩挲佩剑刀鞘,小声道:“好多了。”
见夏知桃靠过来查看,张狂更是一阵紧张,身子不自觉地缩了下。乌墨似的长发垂落几缕,柔顺地掩着脖颈,蔓开零星花香。
“离开白鹤堂后,我们径直来了幽州,已经呆了有十多日。”
张狂软声道:“我虽还没完全恢复,但灵气已能运转自如,不再滞待了。”
夏知桃松口气:“那就好。”
围观者的姜九黎看看夏知桃,又看看张狂,心中涌出一股怪异之感。
在他印象中,张狂要么是暴打仙道第一的狂妄之人,要么是孤苦伶仃,宛如死了老婆的可怜孩子。
但两人交好许久,姜九黎还真没看见对方这样一幅,拘束、不安到了极点,目光却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眼角眉梢皆是喜悦的小模样。
他好奇的不得了,暗道这姑娘人不可貌相啊,生得一幅温婉模样,居然能把张狂给吓成这样?
指不定是个什么化神期的大能,随随便便炸掉十栋锁魔楼那种。
夏知桃不知道姜九黎已经越想越歪,在脑补道路上奔腾不复返,她走近几步,见张狂又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自己,忽然起了几分逗弄心思。
“教主大人。”
夏知桃侧着身子凑过去,眉梢微挑,声音中隐着些笑意:“对了,我方才好像听到什么……‘狂妹’?”
张狂表情凝固了。
“哈哈哈哈,”姜九黎大笑出声,把糖人车摇的撒下几根竹签,“崖山那群老东西老吹嘘说这人几万魔龄,简直错的离谱。”
张狂没吭声,愤愤瞪他一眼。
望烟不认得姜九黎,单纯见他容貌标致,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模样,还以为对方很好相处,便好奇地询问道:“那教主到底多大呀?”
姜九黎倚在糖人车旁,抬手一指张狂,慵懒道:“问她。”
望烟这样一说,连带着夏知桃都有些好奇。原文中对张狂身世很是含糊,就连她能力都没有过多阐述。
导致众说纷纭,什么猜测的都有,夏知桃也只能推测对方年龄不大,至少没有崖山所说的几万岁,但真实年龄还是不得而知。
张狂不情不愿地开口,声音弱弱的,很没有底气:“…五、六十?”
“在灵脉里面昏迷那段时间不算!你都没意识呢,”姜九黎摇着制糖小车,振振有词道,“倘若扣掉三十余年,你连本尊零头都够不着。”
望烟震惊了:“诶——?!”
张狂道:“闭嘴。”
她一把拽住姜九黎肩膀,顺便从旁边扯了个路人过来,指尖在脖颈虚虚划了一道。
张狂似笑非笑,缓声道:“喂,我们两个,谁看起来年长些?”
路人战战兢兢、苦不堪言,在两位大佬严厉的目光下,支吾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这位姑娘看着、要稍年长些 ,但这位小公子也很是、很是……”
“喂,你说什么?!”
姜九黎顿时就炸了,张狂则是满意地颔首,将拽着路人肩膀的手松开。
而路人也是个识时务的,立马一溜烟跑得人影都看不见,剩姜九黎咬牙切齿,差点把旁边屋子给砸了。
张狂冷笑一声:“你瞧,若是论皮相,你可得恭敬地喊我声姐姐。”
姜九黎气愤道:“论辈分,喊姜兄都是抬举了,你得喊我姜爷爷!”
喊是不可能喊的,张狂指尖一挑,锋然长剑自地面跃起,划出道寒弧,顷刻落回到手中。
她掂了掂长剑,顺手挽出个凌然剑花来,干净利落,动作熟稔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