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小厮打扮的人行过来,手中拿着个账簿子,热情道:“二位,是堂食还是包间呀?”
夏知桃有些犹豫,倒是张狂向前走了一步,黑纱轻晃了下,后面传来了清冷嗓音:“不知为不知。”
小厮顿了下,谦卑地弯下身微微鞠了一躬,语气霎时便发生了变化:“二位贵客这边请。”
她们跟上小厮,离开了吵吵嚷嚷的大堂之中,在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中,小厮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墙面隆隆作响,露出一道暗门来。
小厮恭敬地候在暗门旁,低垂着头,轻声道:“若是那两位的话,阁主有话留给你们。”
“若是来寻锦漓的,便请回罢,”小厮卑顺地重复道,“她是不会与你们走的。”
——找对地方了!
锦漓果然就在这里,甚至还是被传言之中的不知阁阁主,给困在这这下面。
夏知桃与张狂对视一眼,谢过小厮的带路之后,走进了暗门之中。
灵火依次亮起,映出条向下的石阶路径来,两人一路走着,最终离开长廊,来到了一个宽阔地下密室之中。
还没等两人进去,里面遥遥传来个熟悉声音,激昂顿挫地喊道:“不要过来,你们这些可恶的坏人!”
这声音可不熟悉,除了锦漓没人能嚎这么大嗓子。
夏知桃拽着张狂,两人快步跑了进来,结果一看里面闹哄哄的情况,顿时便有种不想救锦漓的想法了。
只见锦漓被十几个黑袍人包围着,披头散发地站在中间,手中捧着一个白色方块,怒吼道:“不许靠近我!”
“你们再敢往前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豆腐块上,”锦漓使劲挥着手中豆腐块,“说到做到!!”
她挥舞地太过使劲,豆腐块摇摇欲坠,噼里啪啦向下落着豆腐渣子,很是浪费粮食。
明明只是一块豆腐罢了,她身侧的黑袍人却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地候着,差点没给她跪下来。
“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小的了,”黑袍人苦不堪言,“这豆腐哪能撞死人,您就跟我们回去吧。”
锦漓摇摇头,依旧挥着豆腐,义正言辞地喊道:“不回不回不回,你们走开!”
那边吵吵闹闹的,不知阁的其他客人们全部都在围观,夏知桃抬手扶额,长长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夏知桃无奈道,“锦师姐这逆天的好运,又怎会出事。”
两人正说着,锦漓眼尖地瞥见了她们,激动地蹦跶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喊道:“教主大人,救我——”
这一嗓子震耳欲聋,张狂都被吓了一跳。
其他客人们好奇望过来,议论纷纷道:“她喊得‘教主大人’,难不成就是魔教教主?会是张狂么?”
张狂懵了,她急忙将幂篱戴紧些,慌不择路地喊了声:“不是我!”
夏知桃:“…………”
这小孩一慌起来就没个准了,还喊什么‘不是我’,这不是弄巧成拙,让人反而更加怀疑了么。
不过幸好张狂名声在外,虽然众人多有怀疑,但都忌惮着她的实力,只敢远远地观望着,不敢靠近过来。
其他人怕张狂,锦漓可不怕,她一把推开黑袍人,猛地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下,拽住了张狂的黑袍。
张狂被她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吓到了,幂篱歪了歪差点掉下来。她抬手扶着边缘,惊魂未定道:“你干什么?”
“啊,这动听无比的声音,果然是您!”锦漓吸吸鼻子,“教主大人,教主夫人,两位人美心善,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张狂向后躲了躲,试图把黑袍拽回来,黑罗纱簌簌响着,里头声音细弱:“说什么呢…还、还不是夫人……”
锦漓才不管那么多,一边拽着黑袍不放手,一边转头去看夏知桃,使劲冲她挤眉弄眼。
黑袍人自然也跟了过来,却又因张狂的缘故不敢上去,很是尴尬地围了一圈。
锦漓说什么都不来,整个人藏到了夏知桃身后,扒着她肩膀探个头出来,吆喝道:“教主上!揍他们!揍脸!”
张狂瞥了她一眼,嘀咕道:“你让我揍我就揍?”
锦漓麻溜道:“我当然喊不动您,得咱们温柔大方善良美丽的知桃大人来才行,对不对啊知桃大人?”
不过几日没见,锦漓的嘴皮子功夫又上了一层楼,眼看张狂动摇了准备去揍人,夏知桃叹口气,无奈将她给拦住了。
黑袍人们面面相觑,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眼看锦漓就要拖着两人跑路了,远处有人踱步而来,不过一句话,便让黑袍人噤声。
“锦漓,给我过来。”
面具遮了容貌,只能从姿态与声音中,约莫猜出这是位女人。
她步伐不紧不慢,黑袍似云般笼罩着身子,微微一抬手,便有数十名暗卫自空中显出身形,恭敬地跪于身后。
“你身为我族人,究竟要和此等宵小厮混到何时?”女人呵斥道,“还不快给我回来!”
女人气势极强,锦漓拽着衣袂的手颤了颤,她盯着那面具盯了半晌,忽然福至心灵,道:“二十三姊?”
女人:“……”
“诶呀,我猜错了么,”锦漓惊慌改口,“那你是八十六姊,还是九十七姊?”
张狂诧异道:“你究竟有几个姊姊?”
锦漓吐吐舌头,讪笑道:“我毕竟是锦鲤一族,我头上有三百个哥姐,下边有四百个弟妹,谁记得住名字啊。”
女人深吸口气,强忍住要揍锦漓一顿的冲动,她抬手摁上黑白面具,道:“你们随我来。”
夏知桃并未立刻跟上,她望着这女人衣着,轻声道:“不知阁主?”
女人动作停了下,她缓缓转过头来,冰冷的黑白面具对着几人,声音却含了几分笑。
“若您觉得我是不知阁主,我便是不知阁主,”她慢悠悠道,“若您觉得我不是,我便不是。”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夏知桃心下一琢磨,觉得既然锦漓与这人相识,不如趁着难得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拉拢到不知阁。
拿定主意后,她无视了锦漓的呼天喊地,与张狂低声商议几句后,跟上了女子。
。
女子将她们带到了一个极大的房间之中,四周墙壁嵌满了书柜,无视卷宗自穹顶垂落,好似雨般落在地面。
她轻轻一挥手,黑袍人退去了书房之外。女人在案桌前坐下,抬手摘了黑白面具,露出一副与锦漓无差一二的容颜来。
“四十五姊锦礼,”锦漓不慌不忙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您!”
锦礼笑了笑,不急不慢道:“哦,是么?”
面对锦漓时,她气势便消减了许多,像是应付家中淘气的孩子般,又溺爱又纵容,总是下不得狠手。
但面对另外两人时,锦礼的神色便蓦然变了,浅色眼瞳定定望着张狂,忽地嗤笑一声。
“锦漓,你说你寻了个厉害的人跟着,可我瞧着,怎么不是一回事啊?”
五指狠狠拍到桌上,发出“嘭”一声巨响。锦礼站起身子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张狂。
她微微偏着头,轻声道:“我怎么教你的?魔教教主又如何,你睁大眼睛给我仔细看好了。”
“黑气环绕,死命已定。”
锦漓声音极冷,轻蔑道:“天道早没了她容身之处,不仅会自己会死于非命,也会害了身边所有人。”
锦漓咬咬下唇,小声道:“姊姊,您别说了,我是一直都能看到,一直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还是想跟着她们罢了。”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锦礼叹了口气,“你是我家小妹,我不愿看着你执意如此,白白葬了自己性命。”
锦漓没敢说话了,而张狂捧着她的幂篱,面色苍白了几分,乌墨眼瞳茫然地睁大,慢慢涌上些水红。
她看着委屈极了,五指轻轻颤着,似乎想说什么,攒着幂篱的指节用力得发白,却终究还是一个字也发不出。
“——够了!!”
夏知桃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来。她挡在张狂面前,厉声道:“所谓不知阁主,难道就是这般混淆是非,信口开河之人么?”
“信与不信,自然取决你自己,”锦礼淡声道,“你执意送死我不管,不能将锦漓一齐害了。”
夏知桃向前一步,五指覆在案桌上,轻声道:“听闻锦鲤一族能望见他人气运,不知阁主又能否望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