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平淳紧攥着拳头,他定定地看着钱娇娘,眼中的焦虑渐渐换成了冷静。钱娇娘眼见他的变化心中欣慰,她的丑儿长大了。
“娘,你一定要跟爹一起回来。我等你们。”邢平淳一字一字地道,带着隐隐的惶恐与不安,却试图竭力将之压下。
钱娇娘笑笑,摸了摸邢平淳的脑袋,邢平淳冲进钱娇娘的怀抱,钱娇娘安抚他两句,抬头请王勇和姜朋义照顾好丑儿。
谢章出城与围城的将领交涉归来,果然如秦绍元所说,他们只是奉命围城,尚不知圣旨何意。
钱娇娘自知去见邢慕铮一事事不宜迟,又与谢章交待两句便要走。不想春五竟拦在了她的面前。钱娇娘平时看她与红绢烟萝等人无异,这会儿才记起来她是邢慕铮留在她身边的女侍卫,有功夫的那种。她便与她道:“春五,你若愿意,便与我一道去罢。”
春五道:“夫人,我是您的贴身侍卫,我自是要跟您去的,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要事与您讲。”
钱娇娘错愕,“你还有何事?”
春五看看周围,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是关于侯爷的。”
钱娇娘不想春五这里竟还有线索,她明白她想单独说话的意思,便与她到了侧间,“侯爷与你说了什么?”
春五垂眸道:“请夫人与我去书房。侯爷交待的事儿在书房。”
钱娇娘略一沉吟,,点头又与她去了书房,春五进了书房,目不斜视地自靠墙书架的小格子里捧出一卷圣旨,垂头来到钱娇娘面前,“夫人请看。”
“这是什么?”钱娇娘看那明黄之色,隐隐知道这是圣旨,却不知春五为何突然捧出一道圣旨来。
“侯爷说,夫人看过便知。”
钱娇娘狐疑接过,打开字字读过,眼中微起波澜。这里面没有写其他的,而是一封指婚的圣旨,命令钱娇娘再次嫁给邢慕铮的圣旨。钱娇娘没有想到,当初邢慕铮说他求皇帝收回了圣旨,她以为是指他俩和离的旨意作废了,可没想到皇帝并没有收回自己的“金口御言”,而是又叫她重嫁一回。可邢慕铮这么久并没有给她看这旨意,他们也没重新办过婚事,如此说来,他们如今还算不得夫妻?
春五见钱娇娘看完了,继续说道:“夫人,侯爷说了,天家还有一道口谕,倘若反悔,便可烧了这道圣旨,只当重未有过。”
钱娇娘目光微凛。为何邢慕铮让春五在这样的关头与她说这样的话,是想将她摘出去与他撇清了么?这么说来,他难道去之前就抱了回不来的念头?
钱娇娘心头一刺,又莫名恼火,她卷了圣旨随意一扔,“他当我钱娇娘是什么人!”说罢拂袖而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钱娇娘还是换上轻装便服,与阿大春五还有秦绍元自偏门出了城,四人骑着马一路朝武州飞奔,路上几乎不曾停歇。风餐露宿两夜,钱娇娘在破庙里碰上了李清泉。原来当时邢慕铮让李清泉于暗处等待,事发后邢慕铮使了眼色叫他离开,李清泉这才没有被一同抓住。
阿大忙问其具体的来龙去脉,李清泉喝了口水,将事情与钱娇娘等人说了。
原来邢慕铮去寻那黑菊派教主,主要是为那本武功秘籍,李清泉也是这回才知道,听邢慕铮说那本武功秘籍不仅能称霸武林,还能延年益寿。邢慕铮是打算将这本武林秘籍找来上呈天家,顺便调查当年黑菊派刺杀他的事儿。
钱娇娘总觉着哪里有些古怪,邢慕铮就是为了替皇帝寻延年益寿的方子?
“爷对天家忠心耿耿,当年他为了替天家寻百年大蛇之毒牙,还受了伤中了毒。”李清泉道。
钱娇娘记起那时一直挂在邢慕铮脖子上的蛇牙,忽而一日就不见了,她后来还问过他,那时邢慕铮只说掉了,并没说其他。
如若那蛇牙是邢慕铮冒了死亡之险得来献给泰康帝的,钱娇娘便觉低估了邢慕铮对泰康帝的赤诚之心。只是那会儿时机却很巧,正是他请泰康帝收回圣旨之时。现在想来,好似是邢慕铮使得皇帝老儿松了口,他的蛇牙也不翼而飞了。
莫非当初,他是为了她……与泰康帝交换了条件?
钱娇娘目光幽幽,倘若真是这般,那他这回寻那教主与武林秘籍,难道还是因着她?
钱娇娘一时心头有些纷乱,她叫李清泉继续说下去。
李清泉此时脸上已有愤愤不平之色,他恨恨讲述了这回来的事儿。
那黑菊派教主行踪飘忽不定,邢慕铮便找上了黑菊派一名舵主,因着听说他是教主最为亲近之人,且只有他得知教主行踪。此人名叫李资责,武州人士,祖上田地数百,为人乐善好施,是武州出了名的李大善人。李资责向来广交天下友,与邢慕铮酒楼相会一见如故。邢慕铮假借行商之名在武州时不时住上半月一月,愈发得了李资责信任,此次上了武州,是听说黑菊派教主因教内之事停留武州,邢慕铮趁机请李资责引荐教主,李资责满口答应,约了七月十三于福满楼甲字一号房相见,邢慕铮如约前往,然而随后甲字一号房又进一名头戴笠帽的男子,那人还未坐下,就冲进一群假装酒客的官兵,不由分说将二人重重包围。后来李清泉才知后头进来的男子是朝廷的要犯,正是前朝叛党头目之一。武州统领徐弘祖一口咬定邢慕铮与其密谋叛乱,令邢慕铮锒铛入狱。
“糊涂!难道爷未表明身份说出真相?”阿大咬牙道。
李清泉瞪他,“若未识得身份,你等岂在此!”
阿大语塞。
李清泉道:“这徐弘祖踏进一号房时就知爷是定西侯!”
这事儿愈发蹊跷。邢慕铮是当今超品侯爵,又是威名赫赫的前大元帅,便是如今无虎符在身,也足以令官员忌惮。这武州统领不过武州小小武将,怎敢如此硬气说抓就抓,就好似……他等待已久。
钱娇娘思忖一番,想来邢慕铮是中了陷阱。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可这陷阱看似粗糙,却有三件事必须要做成。第一是叫邢慕铮到福满楼去,二是官兵首先埋伏在那处,三是那前朝逆党赴约。若是一伙人干的不足为奇,可这分明是就三伙人,他们为甚能合伙陷害邢慕铮?尤其是官府与前朝逆党,他们岂能相融?若是这全是黑菊派的阴谋,他们又是如何让两边都听信他们的话?还是这里头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联系?
钱娇娘在破庙里辗转反侧,一如她曾经亲眼见邢慕铮疯癫之后,也独自在屋中难以入睡。
翌日天才蒙蒙亮,钱娇娘等人就吃了几口干粮,喂了马继续赶路。一路几人无话,似都心有所思。待得午间在河边稍歇,秦绍元与钱娇娘说了他的猜测。
“学生以为,这事当有两方或三方人马。不论如何,官府绝不会与逆党勾结,那便是黑菊派与逆党有干系,又或是黑菊派与逆党无关,还利用了此人设了陷阱给侯爷,亦或逆党利用黑菊派自断一臂,只为给侯爷泼上污水。咱们且不管黑菊派与逆党如何,如今侯爷身陷大牢,便是官府的地盘,徐弘祖为徐姓,三皇子外家为永安徐氏,天子赐封国公府。这徐氏武将出身,只是前徐国公大败于西犁,邢侯异军突起,至此便有隔阂。加之如今三皇子被立为太子,他生性多疑,又已开始排除异党,邢侯虽不在朝野,但于他而言仍是威胁。学生看来,徐弘祖的背后定有三皇子为靠山,才敢如此大胆。”
钱娇娘也是这样想的。她上回上永安并未见到三皇子,但这几年听到过很多他的传闻,清雅发来的书信中也提到过,她并不喜欢三皇子,认为他与他母妃良贵妃一样心眼小。
若真是这般,这事儿恐怕难以善终。
几人紧赶慢赶,隔日晌午前到了武州。秦绍元马不停蹄地去找他的师弟,钱娇娘找了一客栈住下,让李清泉等人去打探武州官府的消息。
秦绍元临近宵禁时才回了客栈,他并没有带回来好消息。据他的师弟所言,这件事事关重大,武州衙门里全都缄默不语,连一个字也不让提,更别提探狱的事儿。阿大心急如焚,换了夜行衣深夜强探大牢。钱娇娘闭了会眼睛,等待着阿大的消息。
四更时阿大回来了,他受了点轻伤,眼眶竟然红了。
“大帅被用了刑。”阿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