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冶应着声出了门,走到街上,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以后还是应该更谨慎些,毕竟根据罗卡的理论,没有什么是真正滴水不漏的。
凡是接触,必有痕迹。
想到这儿,陶冶也不仅打了个寒战,心惊肉跳,他在一棵槐树前停了下来,稍微想缓一下心神。
一辆银色的越野在马路对面停了下来,陶冶的目光漫无目的的看了看,顿时,他有些惊异——秦阳正从那辆车里走出来,和身旁的肖湛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陶冶回头望了望,这里离星河之隅,也只有几百米远而已。
他又想到了安然,顿时,心情更加烦了。陶冶又往秦阳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应该没有看到自己。
陶冶甩了甩头,快步向前走去,自己已经深陷麻烦与纠葛,抽身不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陷进更大的泥淖之中了。
音城的海风依然舒适,只是几乎每日而至的骤雨,让整个城市终日笼罩在淡淡的潮湿中,有些闷热。
比赛之间的间隙很快过去,套路的单项赛已经进行了一天,时间就是这么飞快。
裴英秀努力让自己心无杂念,甚至关闭了手机,让自己努力地不去想那些纷纷扰扰,毕竟如今,什么都比不过眼前的比赛。
早晨,音城已是艳阳高照,炽热成了整个城市的主角,早就把夜晚的微凉一扫耳光。
他看了下表,随着其他队友和教练,一同上了大巴车。
大巴车缓缓驶离运动员村,裴英秀眼光一转,隔着窗户,目光急切地捕捉着窗外的人群。
往来的观众和人群悠闲地穿过,路边还有些卖纪念品的小贩,他的目光一路寻去,没有找到那个娇小的身影。
裴英秀闭上了眼睛,长长地默叹了一口气——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努力,还是为了你的追随与支持,小璟,这场比赛,我一定要赢。
第六十二章
靳璟胡乱睡了一夜,辗转反侧,心烦意乱,耳畔总是响着裴英秀的话,那些软磨硬泡让自己离开的话。
她甚至想到了曾经的秦阳——秦阳当初那样狠绝,反而更容易让人断了希望,可是裴英秀……靳璟不敢往下想了。
昨天吵架时,她努力了半天,那句“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和你的距离更近一些”,始终没有说出口,可能是因为这句话太过卑微,也太过矫情了。
她再也不愿给恋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了。
靳璟草草洗漱,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有些憔悴的样子,又有些后悔——今天是裴英秀的比赛,不知道昨天那通争吵会不会影响到他。
她匆匆出门,往运动馆的方向赶,时间还早,但她更想弄到一张票。清晨的细微晨光中,已经有些炽热的味道了。靳璟想了又想,趁时间还早,还是拿着手机,犹豫不定的拨下了那串号码。
裴英秀正要下车,看了眼手机,赶紧接了起来,“小璟?”
他的语气中透着惊喜,靳璟不禁微微一笑,接着说:“你到体育馆了吗?”
“我正要下车。”
靳璟没有再提及昨天的事情,一时也说不出别的,只得低声说了句,“你别紧张啊……”这话一出口,靳璟自己都觉得自己傻得莫名其妙。
电话那边的裴英秀笑了一声:“好,不紧张。”
听筒里传来了一阵嘈杂,靳璟只听见裴英秀匆匆说了声:“下车了,我挂了。”就草草挂断了电话。
他,还有些生气吧。靳璟这样想着,脚步放慢了些,悠悠逛逛地往运动馆的方向走——可是我,又何尝不委屈呢?
裴英秀将手机放在背包里,最后整理了各种物品,随着教练领队和其他队友,一起下了车。
他抬眼看了下音城这座极具现代气息的银白色圆形的体育馆。
音城的最后一战,即将打响。
场馆内,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些人,看台上,稀稀拉拉的坐着一些观众,大多数还拿着N国的鲜艳国旗,不时挥舞几下。
各个代表队的选手,按照抽签的顺序,一个个的开始了赛前热身。
裴英秀脱下外套,开始在场下做着简单的拉伸——因为是最后一个上场,所以留给他的时间还比较充裕。他喝了一口水,抬眼看着赛台上的翻转腾跃,而他的脸上,似乎永远是从容不迫,云淡风轻。
他已经撇开了前日的焦虑不安——到了如今,还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呢?
待到身体已经活动开来,裴英秀登上赛台,开始最后的热身。几个关键的动作,他顺了一遍,并没有什么不妥。英秀最后做了两个旋子,然后下了场。
此时,场馆内的观众开始多了起来,周围渐渐嘈杂喧嚣,N国的旗帜也越来越多,而看台的一角,竟也有了一抹鲜红的颜色,只是离得太远,看得出他们有应援横幅,却看不清楚。
裴英秀重新穿上了外套,坐在一旁静候。
靳璟此时正在场外,操着许久不用有些生涩的英语,连带拿着手机中的翻译软件,和两个国人一起,和一位皮肤黝黑的男子讨价还价。
她有些着急,看了看表,毅然接受了黝黑男子的报价,撇下了两个就要发怒的临时同盟,独自往体育馆的方向跑了过去。
场内的确很大,这是一座能实现各种功能的运动馆,自然也会在这次运动会期间,举行各种项目的比赛,而整个场地对于武术套路来说,确实很大了。
她拿着票,一路说着让一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座位的看台位于场馆的边角,视野并不是特别好,不过所幸离场地还不算远,算不上坐在高山之巅俯瞰人星点点。
落了座,靳璟的心总算有些着落了。
裴英秀闭着眼睛,听着现场播音员一个接一个的介绍,场内如同一锅热水,现在,已经渐渐沸腾了,尤其在东道主N国选手出场后,全场更是一片欢呼。
他脱下外衣,露出藏蓝色的比赛服,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
待到一位穿着黑衣的少年行礼下场后,裴英秀挺直了腰背,快步走上了赛台。
执剑行礼,全场安静。
那把剑,剑身在岁月的磨砺下,已经泛着柔润的光泽,甚至还有些褪去锋芒的恬静。
裴英秀向前一步,随着一朵凌厉耀眼的剑花飞过,他顺势跃身而起,旋子540灵活飘逸,一瞬间,只能看的到他模糊的影子。落下的一刻,他脚下一定,这次,站住了。
全场响起了掌声。
英秀也稍微松了口气,接下来,望月执剑。燕式平衡,如松如柏,他稍作喘息后,气沉丹田,腾空一个鹞子,那把剑稳稳刺出,如银光乍泄,流畅如水。
裴英秀一个虚步,站在赛台一角,最后的两个大难度动作,关系着这套动作的成败。
他深吸了一口气。
看台上,靳璟屏息凝神,紧紧盯着那方淡蓝色的赛台,她甚至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裴英秀左腿迈出,一个旋子后,又紧接着一个旋子900,看得人眼花缭乱,喘不过气来,那把剑,还是稳稳地握在他的手中,末了,平稳有力的刺出,锋芒毕现。
场内有了欢呼声和掌声。
最后一个动作了。
裴英秀右腿飞速一迈,左腿向侧踢,身形跟着腾跃起来,旋风脚720又高又飘,在腾身而起的时候,他习惯性的眯着眼看向了高高的天花板。
落地。
英秀登时听见了“嘎嘣”一声脆响,突兀,可怕的让他心悸。左腿的疼痛瞬间又传了来,随着左腿,伴着呼吸,开始一丝一丝渗进血液,抓住神经,直直地往骨髓最深处流去,汹涌如潮。
他知道不好,只能凭着感觉,右腿竭力向前蹬,身形也跟着向前,几乎是摆出了最后接竖叉的动作。
看台上的观众或许是看不清楚,照例送上了热情的欢呼和掌声。
裴英秀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发现,自己在“摆”出最后的竖叉动作后,已经站不起来了,而左腿的疼痛,已如同钢锯一般,狠狠地锯着他的骨髓,吱吱作响,直达心肺。
他大口喘着气,低着头,掩饰着表情,左手不漏声色地抓着裤子,想让自己站起来。使了下劲,他只能慢慢收回右腿,可左腿,依然是动弹不得。
看台上,观众开始议论纷纷,赛台周围的闪光灯,开始一下下地对准他,“咔嚓咔嚓”地拍着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