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裴英秀看着她紧张的脸,“是,是林楠。”
靳璟猛然想起,那个在赛台一侧,痛苦倒下的年轻选手。
临近晚间,连医院也难得的静了下来,但来往穿梭的医生护士和神色凝重的病患家属,还是有些让人感到寒津津,周身发凉。
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的病房静悄悄的。病房的门虚掩着,透着孱弱和萧条的气息。
“我去找找繁希。”靳璟并不愿在他的世界中,无孔不入。
裴英秀点了下头,伸手推开了房门。
林楠已经做了手术,腿上打着包扎,半靠在床上,随意玩着手机。
“林楠。”
少年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吃惊:“你来干什么?”
英秀见他有些苍白无力,只能缓缓说:“没别的意思,只是来看看你。”
“我不需要你来看!”霎时间,林楠的脸涨得通红,他的指尖紧紧抓着被单,竭力保持着最后的镇静。
靳璟被病房里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有些害怕,心一横,干脆坐在了走廊上的长椅上。
裴英秀并不理会林楠的愤怒,只是将手中的水果放在桌上,淡淡的回他:“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并肩而战的队友,于情于理,我应该来的。”
林楠抿着唇,垂眸看着自己的右腿:“十字韧带撕裂,满意了吗?前辈,我的笑话你看到了,现在可以走了。”
“我并不是来看所谓的笑话。”
“是么?难道是来告诉我,一定要坚强起来,好好恢复,以后再战?你们的大韧带断过吗?你
们早早结束运动生涯了吗?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句子,我这几天已经听腻了。”
裴英秀笑了笑,坐在了床边。
林楠有些讶异:“你还不走么?”
“我只是想说,以后的E城队,甚至是最高级别的队伍,还要靠你,靠你一样出众的年轻选手,可是如果你过不了这个坎,就会像很多新星一样,早早陨落。”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的伤,你是要好好规划运动生涯的未来了。继续走,的确很难;放弃它,无可厚非。可是你如果真的热爱这项运动,你就依然可以继续走下去。”
林楠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看向夜幕降临的窗外。
“你说得对,我的韧带没有大伤过,我的运动生涯还在延续。但是我的腿断过,像你一样,就在赛场上,甚至比你还要危险,不仅被担架抬了下去,当时连氧气面罩都用上了。”
林楠回过头,看了看裴英秀。
“我听说过。”
“可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还和你一起训练比赛,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你才十八岁,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我的退役报告,写了扔,扔了写,拖了将近一年,可是我不甘心,我知道我可以,我要重新回来,我会重新回来,不仅为了我,也是为了我爱的人,为了爱我的人,为什么不能再尝试一次呢?”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腿,继续说:“我这条左腿,现在还有钢钉,腿上也留下了难看的疤,甚至到现在,我都没有让女朋友看到过。我拖着这条腿,为了洲际运动会打拼,很多人都说我什么荣誉都拿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也想过,可是,我真的放不下,我真的还想,再战一次。”
林楠沉思片刻,终是说:“可是谁能预料到以后的事呢,我不能,你,好像也不能。”
英秀的眉眼一弯:“对,可是想这些也没有用,先把伤养好,才能想更远的事情。”
林楠挤出个笑,点了点头,权当回应。
裴英秀站起身,看着眼前苍白的少年:“当年,我也是踩着阿西师兄的失败,走上了巅峰,我也希望你,日后能踩着我,走向你自己的胜利。”
“可是……”
“你可以的。”他笑了下,看着眼前沉静的少年,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靳璟在门外,飞速敛去了眼中的水色,绽出个笑,伸手挽上了出了病房的裴英秀。
回到公寓,天早已全黑了。
小区的一侧,靳璟见着一辆黑色越野,甚至眼熟。
她的心有些发沉,不去看那辆车,挽着裴英秀,推着单车,往小区里走。
英秀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靳璟一愣,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那辆熟悉的车。靳璟的眼睛瞬时睁大,惊讶地捂着了就要惊呼出声的嘴。
第四十七章
那辆车的车灯在黑暗中闪亮,车门被打开来,秦阳下车,扶出了副驾驶座上还有些步履踉跄的裴英晨。
英秀见到身边的靳璟神色有异,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车,看到了昏暗光线下两人连在一起的剪影。
“你干嘛,我没醉!”裴英晨甩了一下手臂,却又被秦阳拉了一把。
秦阳正欲扶着英晨继续往前走,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神色平淡地看着前方的些微光亮。
裴英秀疾步而来,昏黄的路灯下,他和秦阳的影子被逐渐拉长,慢慢接近,却永不相交,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绘出了一幅诡异的图案。
映着晦暗的光亮,秦阳见到面前越来越清晰裴英秀,他削瘦的脸上映着斑驳的暗影,有些阴沉。
裴英秀寒光凛冽的双眸盯紧了秦阳略显醉意的脸。
他怒不可遏,却极力在心中说服自己要忍耐,手指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
秦阳扬了扬头,抬手解开了T恤的衣领,“所以呢?”
“所以?上次在东郊的事还记得么?看来你的伤疤已经好了,秦经理。”英秀走近他,隐约看见秦阳脸上还有淤青的淡淡痕迹。
“我倒要看看裴老板还能把我怎么样,”秦阳上前两步,深潭一般的黑眸凝视着裴英秀的脸,
“你要是有勇气,就用你那双只会舞刀弄棍的手掐死我。”
“秦阳!”靳璟走上前,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秦阳侧了侧头,余光看见了愠怒的靳璟,没说话,复又转过头来,继续对着裴英秀说道:
“今天正好,你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可以好好表现下男子气概,嗯?”
裴英晨揉了揉眼睛,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堂哥,懵懂中的她还没意识到什么,只管挥了下手:
“哥,好巧啊!你也出去嗨了吗?”
裴英秀皱了皱眉,没有理会英晨,他往前迈了一步,几乎贴紧了秦阳,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略带酒味的气息。
“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抓着英晨不放?你如果还有点廉耻,就不要再打扰她,也不要再把你那些龌龊的想法到处加害于人!”
“你太激动了,”秦阳勾起了嘴角,瞥了眼摇摇晃晃的裴英晨,“不过你也看到了,是英晨自己坐在我的车上,自己和我一起喝酒聊天,没人逼迫她,更没人挟持她。”
“你无耻!”靳璟瞪着眼睛,立时就要冲上前去,却被裴英秀一下挡了回去。
英秀对着秦阳,声音却平静下来:“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也不需要讲道理了,今晚我看见你和醉了的英晨在一起,就可以认定是你挖了陷阱,是你有意要接近她,是你想要继续做那些幼稚又卑鄙的勾当。”
秦阳看了眼暗沉的天空,又笑了起来:“裴老板这样歪曲我,不会是还想把我置于死地吧?”
话音未落,电光火石间,只见裴英秀手臂一挥,秦阳顿时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耳畔也嗡嗡乱响,他神情恍惚间,支持不住,脚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恬不知耻!”裴英秀又冲上前,对着秦阳那张俊秀的脸又是两拳,饶是在昏暗的路灯下,仍能见到秦阳白皙的脸庞上,鼻孔已然冒出了鲜血,就连嘴角也破了,挂着点点血丝。
秦阳觉得口中一股腥甜涌上来,他挪了一步,扶住了一棵梧桐树,颤颤地抬起手,抹了下嘴角,映着光,看见了手背上的血迹。
秦阳抬起头,看着早已怒气冲冲的裴英秀:“你果真,果真只会打架啊……”
“打你这种小人,我从不手软。”
靳璟见秦阳流了血,还是觉得有些忐忑,她上来拉了拉裴英秀的胳膊:“行了,也算教训他了,咱们还是赶紧上楼吧……”
谁料裴英秀一下子扯开了靳璟的手,将她差点甩了出去。裴英秀一把拉起了正扶着树喘息的秦阳,扯着他的衣领,亮出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