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聂修谨开玩笑说:“黄聆,我要感谢T大培养了你,给他们捐一栋楼。”
当时自己笑话他:“你良心发现要捐钱,就捐钱!拿我做什么借口!”
这个时候的校园还没有那栋楼,没有那么多校区,看上去略有些简陋,不够摩登,校园朴实而宁静。
篮球场上,同专业的下一届的小朋友正在投篮,年轻的小伙子,帅气中带着稚气的脸庞,穿着白色的汗背心,看见她站在那里,隔着铁丝网叫:“黄聆学姐!”
黄聆浅笑了一下,跟他摆摆手,只见小朋友一下子涨红了脸:“学姐,我们明天下午有篮球友谊赛,你要不要来看?”
“也是在这里吗?”
“嗯!你会来吗?”看着小朋友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期盼的眼神。
黄聆绽开了笑容:“好啊!如果我有时间的话。”
听见黄聆答应,那小子差点高兴地蹦起来:“明天下午三点半,你记得过来啊!我需要你的加油!”
边上另外几个小伙子也走了过来,勾住了这个小子的肩膀,跟黄聆说:“学姐,我们也需要你的加油!”
如果扔了聂修谨,天底下,青春帅气的小鲜肉多的是,只要自己愿意在五月中旬的下午坐在水泥阶梯上,看小朋友打篮球,晒出一层油喊一句:“帅哥们,加油!你们是最棒的!”
黄聆点头算是答应了,学弟拿起篮球,漂亮投篮,只是篮球跟他作对,在篮子边缘转了一圈,滚了下来。那家伙脸上憋地通红,黄聆比了个赞,跟他们挥挥手。
运动场东南的那一条道,两边全是蔷薇,此刻开得正热烈,粉色的花朵一整片一整片,层层叠叠地开着,后来校园几经变迁,再回来,一群中年大叔大婶穿着“青春不散场”的T恤,却再也找不到这一片花香,记忆中的青春到底缺了点什么。
“黄聆!”一个声音在背后传来。
黄聆转过头去,看见他们的班主任吴老师,黄聆对着她点头:“吴老师,您找我?”
这个时候还叫班主任,而不是后来比较专业的辅导员。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胖胖的,很和蔼可亲,对学生特别关心。
“你去就业处找李老师,他正在找你!”
“好的!”刚刚回答,听见自己的BP机开始响了起来,一看打头的电话号码,就是学校的。“那我去了!”
“好!”
上辈子,因为江城汽车的机会被人开后门给顶了,黄聆对这位李老师很有意见。现在想来自己上辈子到底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以至于不太清楚这里面地弯弯绕绕。反正要把她入江城汽车的名额给弄掉,肯定不是李老师这种级别的工作人员能办到。
另外,也有可能是剧情需要,她才会如此不合逻辑地被替换掉,大约是为了让她这个T大的学霸有合理的理由去聂修谨那小作坊去面试。
她快步往办公楼走去,水磨石的楼梯,朱红色的木扶手,每一处的细节都说明她回到了九十年代,二楼就业管理处的白底黑字挂牌前她站定,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一声:“请进!”
推开门,戴着金丝边眼镜,瘦长脸的李老师正在讲电话:“张主任,真的,这个小姑娘绝对好的!要不是出了意外,绝对轮不到你们来看的,好哇!别跟我说要什么男孩子,这个你见了面,要是不想要!再退回来,我给你推男孩子过来!”
看着他挂了电话,黄聆叫了一声:“李老师!”
“黄聆啊!这样哦!江城电气集团下属成套设备公司来我们学校,要加几个毕业生,我把你的资料推过去了,我听听你的意见。”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就听见他在跟什么张主任讲电话,明显的人家张主任不想要女生。想起上辈子自己耿耿于怀,面试了博达,被博达录取之后。看到Bp机上的信息,打回来,非常冷淡地说一声:“谢谢老师,我工作找好了!”
后来融景来学校捐楼,她内心还是想让这位李老师看一看,幸亏没有进江城CW,她才有这般身家。
今日一见,倒是自己狭隘了。李老师还是在想方设法推她出去的,江城电气收入上不如江城汽车,不过也是大型国有企业,在电力行业,风能,核电,火电上是国内的老大哥。
“好的!谢谢老师!”黄聆点头对着李老师笑。
李老师拨起了电话:“张主任,那您看小姑娘什么时候过来面试?你安排一下?”
等了一会儿,听李老师说:“今天啊?是不是太急了?”
看他挂了电话说:“黄聆,他们领导明天要出去开会了,要不就要等下个礼拜才能安排时间,最好是今天下午4点左右过去。你这里可以吗?”
“没问题,现在才一点半,在江城CW隔壁,我去过!”
“那行!我来开介绍信!”李老师从文件架上拿出一本介绍信,边写边说:“要是他们说话有点不客气,你也不要太在意。他们用人单位是朝南坐的,不能得罪的!”
“我知道了!”虽然大学毕业生还算紧俏的时代,可已经开始企业和学生双向选择,学校里到底还是有一群混在下面的学生,毕业的时候,要给推出去。他必须要跟用人单位搞好关系。
黄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成为买五花肉被搭售的猪头肉。
拿着李老师开的介绍信,黄聆从办公楼里出来,快步回了寝室放掉了手里的学习资料,洗了把脸,头发扎成马尾,换上白衬衫,一条米色的一步裙,脚上一双米色中跟单鞋。拿上背包,拉上寝室门,往成套设备厂赶去。
换了两辆公交车,包里的BP机响了起来,一看时间15点02分,上面显示的号码,这是博达打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93年,包分配和自主择业的转换期,专门的名称叫双向选择。
第3章
老式的钢窗外是可以听取蛙声一片的绿油油的稻田。办公室内,黄色的老式办公桌,正对着办公桌的墙上有一个孔眼,昨天以前,这面墙上还挂着一张世界地图,上面还圈了好几个地方,就跟行军打仗的阵地似的,特别傻。
桌上的台历,上头1993,5月12日。留白处,是他的字迹,14:30,外销助理面试。下面还写了一个名字“黄聆”,这是他回来之后特地添上去的。
从脚上的蹭亮的皮鞋,到没有一丝褶子的西裤,浅蓝色的衬衫。他今天早上在镜子里照了半个小时,头发用了发蜡,务必要让头发服帖顺滑,摸一把下巴,胡子刮地干干净净。
这一身打扮,加上他上辈子行走商场练出来的大佬气质,一定能让黄聆对他再次一见倾心,并且更加倾心。
他抽开抽屉,拆开口香糖,剥出一片放在嘴里嚼,拿出一本记事本,翻开,上面有他的笔迹。
第一条,动作:按在墙上亲。
第二条,扣着她的腰,把她压在沙发上,告诉她:“宝贝儿,哥哥疼你!”
第三条,咬她的耳垂……
看着自己整理的一百零八条如何让夫妻间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招数,他站了起来,搓搓手。
前世他最后的时光,在那冷冰冰的病房里,只要睁开眼,看见她低着头注视着手提电脑的屏幕,那认真的神情。哪怕再大的疼痛,他也觉得多捱一天是一天,否则一闭眼就见不到她了。
她看见他睁开眼,过来温柔地问:“想不想喝口水?”
到近处,发现她眼角的皱纹无法掩盖,心头无比酸涩 。他眼瞎,黄聆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跟着他一起打天下,从来没有半句怨言,他却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迷魂药,把满腔的心思放在那个彭紫菱身上。
看她拉长着脸进来,知道她去找彭紫菱了,想要叫她别花心思了。又怕她以为自己是因为伤心绝望才说不想见那个女人。
也真他妈的倒霉,其实他潜意识里一直在问自己彭紫菱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可就是犯贱似的对她百般疼爱。直到他妈去世,彭紫菱在他妈葬礼上,眼泪都没有流几滴。老太太对她可是一辈子掏心掏肺,恨不能把她宠上天,最后离去却只得她的一个后妈的名称。
就像是心头那一层东西给揭掉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心里住着的人是她。可就在那一天,他拿到了体检报告,肝区占位。体检报告上的占位,不是食堂占个位子,而是代表大概率是那种病。去医院,立马确诊,肝癌,远处已经有转移,开始了生命倒计时。原本还想问她愿不愿意在一起,现在还跟她说个屁?自己走了,让她一个人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