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贺九卿在鬼城经历过什么,待魂千再找到他时,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浑身鬼气森森的,见人就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让魂千立马就联想到了小狼崽子。而实际上,现在的小九乖多了,也比以前坏得多。
三年以来,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到处祸害仙门弟子。贺九卿其实自己并不怎么动手,总是在后面各种出主意,每次都让魂千把人抓来,好生折磨一番再杀掉。
仙门的人多次捉拿他们无果,深受其害,一齐找上了华南山,力逼华笙给他们一个交代。
华笙再次见到贺九卿的时候,是在人间的一座戏楼。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太平歌词》,刚好就是白蛇传那一段,华笙缓步踏上楼梯,离得老远就看见一个少年。
穿着一身黑色,皮肤很白,头发扎得很松散,一条腿曲着,一条腿翘在桌面上,眼前摆了一盘花生瓜子,他一面嗑瓜子,一面支着头听戏文。
华笙听了两句,蓦然想起当年的小九也会唱,而且唱得还很好听。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不唱了。
不知道是戏子唱得不够好,还是瓜子不太好吃,贺九卿一把将桌子从二楼踹了下去,一楼大堂的观客吓得如惊鸟散开,他两手扶着栏杆看了一会儿,忽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边笑边骂:“好蠢啊,天哪,这些人怎么这么蠢啊,这也太蠢了罢!”
华笙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因为贺九卿刚才险些砸死了人。
似乎是笑够了,贺九卿这才从另外一头下了楼,华笙跟了上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街道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一路走来,不知道同多少人擦肩而过。
忽然,前面的人影停了下来,华笙往旁边躲了一下,就见魂千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来,两个人笑嘻嘻的,勾肩搭背地往前走。
魂千似乎讲了什么好听的笑话,把贺九卿逗得一路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顺手从旁边偷了串冰糖葫芦,小贩敢怒不敢言,躲得远远的。华笙心里堵得慌。
☆、前尘篇(8)
“表哥, 这也太好笑了吧,什么时候也抓点漂亮女修过来给我玩一玩,我也是个成年男人了啊!”贺九卿一口咬掉一颗糖球,唇瓣沾着糖浆, 显得异常的红艳。
魂千偏头看了他一眼, 觉得小九以前像可怜兮兮的流浪狗, 现在好像猫,动不动就炸毛, 但是只要有人给他顺顺毛,好哄得很。一串冰糖葫芦都能让他笑半天。
“你看看你, 还说自己是成年男人了, 吃点东西糊得哪里都是,简直拿你没有任何办法。”
魂千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掏出手帕给他擦拭干净, 笑着道:“你喜欢漂亮女修啊, 喜欢什么模样, 什么性格的呀, 表哥今晚就给你弄几个来,让她们唱小曲儿给你听,好不好啊?”
贺九卿笑嘻嘻道:“我就是喜欢长得漂亮的, 性格温柔的,年纪太大的不要,太小的也不要, 反正表哥就看着办好了,我又不挑。”
“你这还叫不挑?”魂千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又笑:“好,给你准备, 晚上你且在画舫等着便是,若是玩得不够尽兴,你杀了她们。”
贺九卿吃了两颗糖球,忽然发现下面的不太甜了,脸上的笑容一寸寸的瓦解,露出一副不高兴的神色,一转身就去寻那个卖糖葫芦的。
魂千挑了挑眉,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就见贺九卿从后面一脚将人踹倒,草垛子上的糖葫芦全部都摔在地上,滚了一圈的泥。
“哎呦,哎呦!你打我做甚?弄坏了我的东西,快赔钱!”
贺九卿一脚碾碎糖球,冷哼道:“你这卖的糖葫芦不够甜!太酸了!以后长点记性,不要拿这种东西出来卖!”
小贩无缘无故被偷了一串冰糖葫芦,现在又被踢了一脚,捶着胸口大哭大叫:“来人啊,快来看看啊,这个少年偷东西,还打人啊,快来人啊,他家有没有大人啊!”
“聒噪得很!”
贺九卿不高兴了,连眉毛都竖了起来,魂千立马便知他的意思,随手一抽长剑抵在小贩的喉咙,笑着问他:“我就是他家大人,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小贩语气一噎,脸色骤然苍白,连声音都颤了:“少侠饶命啊,少侠,小人上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下有七岁的女儿,小人不能死啊!”
魂千道:“没人要你的狗命,但是你惹我家表弟不开心了,你说这怎么办?”
小贩都快哭了:“可是,可是他先偷了我的糖葫芦。”
“偷?”魂千眸色一厉,剑尖往前一倾,划出一道血口,“不好意思,我耳朵不太好,你再说一遍?”
“不不不,是拿,是拿!”
“是偷是拿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表弟不高兴了,你要怎么赔?”
顿了顿,魂千又笑:“磕头罢,我表弟心最软了,你磕几个头,也许他就饶了你。”
小贩一听,当即就跪下来,“咚咚咚”的连磕几下,把头都撞破了,连声求饶。
贺九卿这才渐渐缓和了脸色,笑着道:“表哥,你快看啊,这个人也太好笑了罢,看起来又蠢又可怜啊,我们走吧,晚上一起去游湖,我新寻到了一个好去处……”
待两人走远了,围观的百姓还在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人群中不知何时混进来一道白影儿。全身上下雪白干净,与周围的杂乱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是我赔给你的,快起来罢。”
华笙的声音特别轻,自袖中掏出一枚金叶子递了过去。目光却一直凝视着渐远的那道身影。
至了晚间,魂千突然说还有点事情要处理,需要赶紧回魔界,只好让贺九卿先玩。
不知道从哪个门派抓了好几个女修过来,换了身漂亮衣服就塞进画舫里,以供贺九卿调戏取乐。
他往往并不同任何人共赴巫山,但尤其爱将对方挑弄到崩溃大哭。作案的手法多种多样,全看他的心情。
就比如说现在,他想听女修唱《太平歌词》,谁如果不唱,就用剑尖将其身上所穿衣服,一剑一剑划开,如果还不唱,就用刀子划脸,都这样了还是不唱,直接割了舌头。
一群年轻貌美的女修吓得瑟瑟发抖,跪在一起互相抱着,有几个几乎是吓哭了,可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因为只要惹了贺九卿不高兴,她们就都得死。
“快唱,不唱的话,等我表哥来了,把你们卖到最下贱的勾栏院里,扒光衣服,让所有男人干你们。”他现如今说这种话,根本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甚至觉得本该如此,随手掐住一个女修的脖颈,往美人榻上一按,语气冰冷。
“为什么不唱?”
这个女修吓得哇哇大哭,泪眼婆娑道:“我不会啊,我不会唱,我就是一个外门弟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吧。”
贺九卿怒气反增不减,磨着后槽牙笑了笑:“不会唱,那你学啊,我教你啊!”
他自顾自地唱了两句,立马催促女修学,可这女修生得漂亮是漂亮,可唱得难听至极。唱了两句就不唱了,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了,求你。”
贺九卿有点百无聊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无端觉得意趣阑珊。挥手让所有人下去,这才半卧在榻上喝酒。半寸衣角都曳在地面,衣领松松垮垮的,似乎一拽就要掉了。
忽然,不知道哪里吹来的一阵香风,垂在房梁上的丝带飘落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脸上。耳边传来清脆的风铃响,有一瞬间让他觉得又回到了华南。
但是师尊早就不要他了。
恍恍惚惚,似乎是有什么人进来了,贺九卿倦怠得很,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以为是魂千,遂笑着撒娇:“表哥,这些女修太笨了,笨得像猪。唱得什么小曲啊,难听死了,表哥给我唱罢,好不好?”
没人应他声,贺九卿狐疑,一把扯下丝带坐了起来,待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后,先是满脸震惊,随即勃然大怒,一脚踹了过去,怒骂:“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华笙随手一拨,就将这条放肆的腿拨到了一边,贺九卿立马觉得整条腿都麻了起来,用手撑着往后面移动。
“哪里来的香风啊,居然把蘅曦君吹来了。怎么着,你也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