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淡漠是没有的,已经被恭谨所取代。
从外表来说,墨华对他算是勉强满意,毕竟看惯了九娆和几位皇夫的美貌,他家六儿又是个倾城倾国的小美人,这天下如何漂亮的男子配她,都只能算是勉强。
至于其他方面,墨华不予置评。
也没有置评的必要。
小六儿看中他,定然有看中的理由。
“这是你的地方,所以不必太拘束。”墨华淡淡开口,嗓音温和,能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我今日只是奉了陛下之命来完成任务,所以对你没什么特殊的要求,自己找个能让你觉得舒适的地方站着,趴着,或者跪着,都可以,总之怎么舒适怎么来。”
夜君陵闻言,目光下意识地环顾殿内一周,抬脚走到书案前。
“但是有一点,等我动手之后,你便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不能动,不能躲,更不能挡,至于求饶什么的,放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行,我这边没有求饶一说。”
夜君陵眉眼沉了沉,很快放弃了书案前的位置,转身走到屏风前的雕花矮榻前,把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放在一旁,屈膝落跪。
趴在床上应该算是个最舒适的姿势,但即便墨华说了随他的意,夜君陵也并不觉得那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书案太坚硬,他对自己的意志有信心,却并没有自负到以为自己是精钢不坏之身,当痛苦到了一定的程度,矮榻绝对要比书案起的作用大些。
至于为何选择跪着。
这是他的态度。
不管南姒的爹娘对他是否认可,在他心里,南姒的父母就是他的父母,这一点不存在丝毫犹疑。
墨华从盐水中抽出一根藤条,抖去藤条上的水,从容走到他身后站定:“动手之前,有几句话先跟你说清楚。”
“是。”夜君陵眉目低敛,“劳墨叔叔训示。”
“没什么训示。”墨华语气平静,“小六来东澜这两年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一个月来所经历的,事无巨细,陛下全部知道,我也大致都清楚了。所以你无需解释,也不必认错,我不需要你认错。”
夜君陵心又沉了沉:“是。”
“惩罚没有数量,这两根藤条什么断,惩罚什么时候结束。”墨华淡道,“我晚上有事,所以尽量在天黑之前结束。”
天黑之前……
现在才正午。
夜君陵只能硬着头皮应是,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以后幸福所必须要经过的难关,熬过去就好了。
没什么难的。
“接下来的半日会很难熬。”墨华语气淡淡,“若你现在说一声自己承受不了,或者不愿承受,我可以当做今天没来过。”
夜君陵摇头,并恭敬道:“劳墨叔叔教训。”
“那么从现在开始,”墨华手里藤条落在他的头顶上,“噤声。”
话音落地,携裹着风声的藤条从脊背上抽了下来,狠辣的力道跟墨华的温和完全不相符合,剧痛瞬间从脊背上炸开,席卷所有的理智。
有那么一刹间,夜君陵的脑子都是空白的,随即才清晰地品尝到剧痛弥散的滋味,下意识就咬紧了牙。
墨华却并没有给他多少消化的时间,手里的藤条转着花似的落下,很快在少年脊背上落下数道檩痕。
冷汗从额头沁出,俊雅的脸上很快一片苍白,从未挨过如此重责的夜君陵轻轻地调整着呼吸,把所有几乎忍不住要溢出喉咙的痛呼和低吟悉数咽了回去。
噤声。
这两个字有时候本身就意味着一种煎熬。
除了藤条落上身体发出尖锐的声音之外,西暖阁里不再有任何动静,甚至是外殿,以及南姒居住的寝殿,都安静得像是一座空殿。
外面日头高照,殿内却已是度时如年。
除了铺天盖地的剧痛,夜君陵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
南姒骑马离开皇城,正往女皇陛下赶来的方向飞奔而去,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即便只是想象,她也知道夜小七眼下的处境不太妙。
能改变处境的人不是墨华,不是鸾飞,不是姬凰羽,而是她的娘亲。
况且南姒母女二人两年未见,南姒本就该亲自去迎接母上大人。
骏马飞奔了近四个时辰,夜空星辰满天,子时之前南姒抵达梓阳城,刚要往城门而去,却听到城门里面忽然传出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在安静的夜间郊外,这阵马蹄声听着格外清晰震耳。
第394章 心肝宝贝
今晚皎月明亮。
南姒慢下了速度,待到前方来人容貌在月色下渐渐清晰,南姒勒马驻足。
当先两匹黑色骏马上坐着一男一女,容颜皆是精致漂亮,纵然皆已年过四十,可容颜看起来却比实际年纪小上许多,风尘仆仆也掩不住通身的贵气。
两人身后跟着十多匹棕色或者黑色铁骑,哒哒的声音在夜晚听来,本就有一种震颤人心的肃杀之气。
在南姒看清他们时,马上来人也同样看到了南姒。
速度渐缓,直到马蹄声都静止了下来,对面容貌绝美的男人率先飞身而起,一脚点在马背上,红色的披风展开如夜里夺目的羽翼,在南姒眼前划过绝美的弧线。
下一瞬,她整个人已经从马背上被抱了起来,在空中狠狠地旋转了两圈,随即男子在她额头上使劲亲了一下:“宝贝女儿,爹爹想死你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记得爹娘?是不是早就把我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南姒被他转得晕乎乎的,待到双脚落到地面,才整理好自己的面目表情,淡淡开口:“凰爹爹。”
一身红色披风在夜里尽显夺目光芒的男子,正是东陵帝国女皇的四位皇夫之一,擅长预言占卜兼貌美如花的姬凰羽。
端坐在马上的女子沉默地看着南姒,精致眉目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冷高贵,此时看到南姒,眼底也似划过一闪而逝的柔光,随即漫不经心地开口:“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南姒抬眸,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娘亲。”
九娆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南姒跟前,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长高了一点?”
南姒点头:“应该是。”
九娆目光落到她的脸上:“表情看起来比以前也生动了些。”
南姒抿唇浅笑。
“以前没见你怎么笑过。”九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看来东澜这小皇子本事不小,能挑动你的情绪。”
南姒适时开口:“他的确不错的,对我也好——”
“对你好?”九娆挑眉,“好到另娶他人?”
南姒瞬间噎住。
“小六儿。”姬凰羽懒洋洋的开口,俊美夺目的面容上挂着了然的笑意,“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出来迎接我们,是想替你的心肝宝贝求情?”
心肝宝贝。
南姒嘴角轻轻一抽,对这个称呼感到肉麻,面上却不动声色,格外淡定的回道:“求情管用吗?”
姬凰羽摇头:“不管用。”
“既然不管用,我又怎么会求情?”南姒叹了口气,“我是听到爹娘赶来东澜的消息,心里想念得紧,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赶出来迎接,凰爹爹不高兴看到我?”
姬凰羽闻言,有些惊奇的看着她,“这性情果然是变了,小嘴儿都这么能说会道了,以前几个爹爹变着法儿逗你说话,也没见你多蹦出几个字儿。”
南姒顿默。
“的确是变了一些。”九娆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变得像个正常女孩子了。”
南姒挽着她的手臂,“娘。”
九娆淡笑:“有点情绪是好事,能多说几句话也是好事儿,东澜这个小皇子看起来应该不错。”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火气和不满,反倒是有一种欣慰。
可女帝登基四十余年,掌权也有三十载,控制情绪和心里的想法早已是一门必修功课,若南姒以为她此时说话温柔宽容,就觉得她好说话,那便大错特错。
沉默片刻,南姒开口问道:“娘,父亲呢?”
“他受了点内伤,我让他在梓阳多休息一日。”九娆道,“本来我跟凰羽也是打算留在梓阳休息一夜,等天亮再去找你。不过接到你离开皇城的消息,娘不想让你多跑路,索性就直接出城了。”
南姒轻轻叹了口气。
墨爹爹在皇后面前说话听似温和,却句句带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