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胆战心惊地吸了长长一口凉气。
她好像站在了悬崖边上,隐隐约约发现脚下踩的,是一座占据了半个海洋的大冰川。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难怪从一开始,她就总是觉得整件事情很不对劲。
依兰甩过尾巴,盘在眼睛上方。
她忍耐着剧烈的疼痛,用力思考起来。
布蕾雅手上为什么会有一把足以以假乱真的假钥匙?想要制作这么完美的假货,肯定需要用真的钥匙来对照着一点点复刻。
所以,光明神殿的三个副主教中必定有一个是叛徒,他背叛了光明神殿,用自己的钥匙仿造了一把假的,然后布蕾雅用这把假钥匙换走了巴什龙的真钥匙。
布蕾雅忽然爆出杀人、偷情、失踪的事情……其实是为了让巴什龙陷入丑闻和麻烦,暂时被神殿核心排除在外。
如果不是依兰意外偷走了那把假钥匙的话,神殿短期之内根本就不会发现钥匙出了问题。那个背叛神殿的副主教拿到了巴什龙的钥匙,加上他自己手中的钥匙,副钥匙就已经集齐了,只要找到一个机会拿到大主教身上的钥匙,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启圣墓。
这个计划看起来风险并不算太高,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遗憾的是被依兰和魔神彻底给搅黄了。两个人前脚偷了巴什龙的假钥匙,后脚又抢了大主教的真钥匙,就像忽然闯进麦田里面的龙卷风,打乱了一切有条不紊的计划。
这个掌控着法师统领和光明副主教,暗中设计偷天换日之计,想要潜进圣墓的人,能是谁呢?
“天哪……”依兰呆呆地望向法师塔,“魔神说得很对,贤者真的很有问题!”
天就要亮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准备交换。
“噢,我的身体,会不会已经被贤者干掉了?”
第88章 轰轰烈烈(一更)
依兰蹲在森林里, 深吸几口气,等待交换降临。
阳光洒下来。
交换!
回到自己身体里面的依兰差点吐血。
胸口就像是被一万只大象排队踩了一圈,四肢又冷又沉, 她根本无法想象, 魔神昨天是怎么拖着这么一副身躯,一步一步在森林中奔逃的。
头倒是不疼了,但睁开眼睛,却是一阵阵天旋地转。
她吃力地喘了一口气, 心想:‘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是要死了吧……啊,我是不是正在被贤者杀掉……’
模糊晃动的视野中,一张浓墨重彩的漂亮脸蛋渐渐凝固了下来。
贤者坐在床边, 手中端着一只药碗。
“没死就起来吃药。”他没好气地说。
他把药碗重重顿在了床边的琉璃小矮桌上, 然后用四根手指拎着依兰左右两边肩膀上的布料,把她提坐了起来。
依兰:“……”这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非常不见外地朝着他喷出了一口血。
他猛地后跳躲开, 失去着力点的重伤小依兰噗通一下摔回床上,五脏震荡,眼前冒起了黑星星。
“你想死啊?”他指着她的鼻子跳脚。
依兰睁开眼睛, 虚弱地注视着他。
噢,现在到底是什么形势?他和魔神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想活啊。”依兰轻轻吐出了气声。
“想活就吃药。”他远远站着,指了指床头矮桌上的汤药,“自觉点。”
依兰用上全部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抱着手远远地站着,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眼神不耐烦。
依兰根本分不清楚他的话是认真还是玩笑。
想活就自觉吃药。不吃药就会被他杀掉吗?
依兰默默等待了一会儿, 没人来救命, 看来这碗药非喝不可了。
‘魔神肯定不会告诉他钥匙在哪里,所以他现在应该暂时还不会杀我……吧?’依兰颤抖着手端起药碗, 很慢很慢地喝下去。
吃完药,贤者端着空碗飞快地离开了。
一秒钟都懒得和她多待。
依兰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被子里,时不时睁开眼睛,确认一下自己尚在人世。
怎么回事?他和魔神,到底谈了什么?
太阳下山之前贤者又来了一次,他看起来忙得脚不沾地,看着依兰喝完汤药之后,收了碗就要走。
“等等……”虚弱的依兰叫住了他,“你不给我东西吃吗?”
贤者没好气地掂了掂手中的空碗:“这是最好的修复剂和营养剂!”
“噢,谢谢。”
“谢什么谢,赶紧好起来速度滚蛋,别拖累我!”
看着他飞快地离开这间浅蓝色的冰晶小阁,依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天黑了。
茫然的依兰小毛线蹲在了森林边缘。
她惊奇地发现,头一点都不疼了。
事到如今,她已经猜到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封印痛觉的办法,魔神做的,只是把疼痛转移到了他自己的身体上,由他去承受。
她蹲在草丛里面悄悄掉了几滴金豆子,然后召出了一阵风,歪歪斜斜地乘着风前往法师塔。
她想死他了。
比任何时候都要想。
依兰小心翼翼地贴着贤者大厅纯白的外墙往上爬,溜进了冰晶小屋。
贤者白德竟然在这里。
他站在床边,双手抱在身前,一言不发,微微垂着头,好像在凝视熟睡的魔神。
依兰的小心脏悬了起来,她没发出半点响动,像一道小影子,悄悄溜到窗户下一座魔法雕像后面。
魔神的状态不是很好,他紧闭着眼睛,眉头皱得很重,睡得一点儿都不安稳。
白德的衣料发出了轻微的‘簌簌’声,他把一只手伸向魔神。
依兰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她紧盯着那只手,看见它在魔神额头上方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然后就收了回去。
“没发烧,算你命大。”白德哼笑着,把双手抱拢在身前,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房间。
依兰把一部份身体贴在门上,听着他的脚步声越去越远。
“呼……”
她轻轻一蹦,带着一道弧线蹦到了床铺上。
身体刚碰到轻软的天鹅绒被子,魔神就敏锐地睁开了眼睛。
依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她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深藏着一丝清晰的暴躁。
这一刻,她把所有的疑问都暂时抛在了脑后,心里只有一整片酸酸甜甜的疼。
她的绒毛一根根垂了下去,小奶音带上了一点哽咽:“你又把疼痛全都拿走了。”
“省得你这个娇气的东西又哭。”他很不爽地说,“那么一点小小的疼痛,就像被蚂蚁叮了而已。”
虽然他还是非常欠揍、非常不会说人话、非常像一个注定一辈子娶不到老婆的单身汉,但小依兰现在一丁点都不想和他生气。
她知道带着那样的内伤,再承受一份割裂般的头痛,该有多么辛苦。
她蹭了过去,把最软的白绒毛全部摊在他的手掌和手腕上,尾巴非常自觉地勾住他的小指头。
这就是爱情呀!他爱死她了!
她在他的手上蹭了好一会儿,每一根绒毛都竭尽全力和他亲密。
他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怪异。
依兰没注意,继续抻着绒毛一根根蹭他,翻来覆去,把绒毛的每一面都蹭了一遍。
他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开口了:“你裹到什么脏东西,非要擦在我的身上。”
依兰:“……”
绒毛小毛巾蹦了起来,微微炸毛:“我很干净!”
他用嫌弃的眼神表示他根本不信。
依兰叹了一口气。算了,和这个家伙想要好好谈情说爱,一定得在他闭上嘴巴的时候。
不如说正事吧。
“你还有心情和我聊正事吗?”她丧丧地瞪着他。
“怎么没有。”他没好气地说。
“噢,从哪说起……”她先问,“你和贤者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吗?”
他微微皱眉:“什么?我没有和他说过话。”
“啊?”依兰眨了眨眼睛。
“怎么?”
依兰纠结地说:“他可能不是好人!”
魔神根本不在意:“你到底要我重复几次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依兰:“……不是,我发现了证据!”
“哦?”他微勾着唇角,依旧漫不经心。
她迷糊地想了一会儿,决定从头说起:“昨天我离开你之后,去了光明神殿,用了一点小办法弄到了托马斯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