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下眼睛，忍住了，没发出声音。
她从来也没提，自己什么时候过生日，白小时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长安，我给你说个故事吧。”白小时坐在她身边，温柔地看着她。
陆长安闷着头，用力点了点头。
“其实厉慕白，是在我和你厉叔叔，还没办婚礼的时候出生的，二十一年前的今天，我才跟你厉叔叔补上了婚礼。”
“因为是在国外办的，所以，我也分不清楚时差了，只知道，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而你，就是在今天出生的，这是我们跟你之间的缘分，也是你跟厉慕白之间的缘分。”
“那天，你爸爸托人，送来了一枚平安扣，说，这是你跟厉慕白之间的信物，也是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
“十一月十四日，对于我们整个厉家来说，都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而二十一年了，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结婚纪念日，因为长安你来了，好像我们家终于完整了，你原本就应该是厉家的一员。”
陆长安一边努力往嘴里塞着面，一边哭。
“妈妈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白小时说着，就像那时候，摸喻菀的脑袋一样，揉着她头顶的头发。
“妈妈不管，你的爸爸妈妈是否在在我们身边的某一个角落，默默关注着你，或者是，已经不在了，现在，我只当你是我的女儿，你现在才十五岁。”
“十五岁的小长安，生日快乐啊。”
陆长安已经哭得，鼻涕泡泡都冒出来了，将碗丢到了一旁，伸手用力抱住了白小时。
十五岁的小长安，终于有人爱你了。
陆长安已经不记得，十五岁的她到底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她已经习惯性选择性地遗忘，那些特别不开心的事情。
她坐着飞机到了那个城市的时候，发现陆枭给她的地址，让她去找的那个朋友，早已经不在了，已经因为感染被抓走了。
举目无亲，未成年一个人没办法住酒店，小旅馆里乱得不成样子。
这就是那一年，在她记忆里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十五岁的小姑娘，有过死的念头，这也是她给自己留下最深的印象。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轻生，因为陆枭和喻菀，好不容易才让她有活下去的机会。
后来，她从行李里面找到了一封陆枭写给这边城市的，她的高校举荐信，从那以后，住在学校之后，她的生活，才逐渐变得正常。
不过就是，别的孩子，节假日都会回家，她没地方可去，只能给学校交更多的住宿费，常年住校。
她的胆子，也是从那时候练大的，经常会住在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学校宿舍大楼。
真的除了她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因为即便害怕，也没有人陪她。
她那时就懂了，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黑暗，不是鬼怪，不是变异人，而是人。
世上没有任何一样生物，哪怕死了的，会比人更可怕。
因为陆枭的变异，就是可怕的人为原因造成的。
她从来不愿意回想。
只是今天，白小时对她说了一句，“十五岁的小长安，生日快乐啊。”
这些年来的故作坚强，恐惧，不安，孤独，各种情绪，一瞬间，全都涌上了脑子。
白小时可以理解，为什么陆长安会哭成这样。
假如她不懂，就不会对陆长安说这样的话。
“不怕了，以后不用害怕了。”她更加紧地，抱住了陆长安，柔声道。
“妈妈和厉叔叔今天送你一件礼物，既然医生说咱们可以下楼出去了，吃完早饭，我就带你去看看那个礼物。”
“但是我不知道，今天是你和厉叔叔的结婚纪念日，我还没给你们准备礼物。”陆长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回。
白小时忍不住笑，“傻孩子。”
“你不用给我们准备礼物，你能回到我们身边，就是给我们最大的礼物啊！”
“要是真心里过意不去啊，就买一束花，就像十几年前那样，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给我们送一捧花。”
白小时对她越好，陆长安这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越难受，又抱住白小时，哭得更凶。
白小时笑着哄了一会儿，“行啦！快，把那碗长寿面吃完，咱们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陆长安拼命忍住了，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把那碗面给吃完了。
白小时给她带了两件出院穿的衣服，她洗完脸，换上了，随后就跟着白小时一起出了医院。
上了车，白小时也没告诉她要去哪儿，只是神秘兮兮地说，“秘密，到了就知道啦！”
车子一直开出了总部，到最热闹的城市中心，才停下。
下车时，甚至用手捂住了陆长安的眼睛，不让她偷看。
陆长安也不知道，白小时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忍住了心里的好奇，跟着白小时往前走了好一段路。
“好了，可以睁眼了。”
陆长安睁眼的瞬间，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强光，眯了下眼睛，隔了几秒，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处在写字楼里面的，单独的一栋玻璃房。
除了钢筋结构，大部分，都是用通透的玻璃制成的。
外墙完全是玻璃墙，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
重要的，不是面前这栋房子有多漂亮，而是这栋房子里的东西。
这是一间画廊，摆着喻菀的画。
第1051章 长安，你好
陆长安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往前走了几步。
“还没来得及完全竣工，但已经赶工赶得差不多了。”
“这是用你的名义，给你妈妈，开的一间画展室。”白小时跟在她身后，观察着陆长安脸上的表情，一边轻声道。
陆长安已经看到了，她带回来的那些画，有一部分已经装裱，挂在了墙上。
“以后，这间画展室，就是你的。”
“要不要先进去看看？我去那边问一下，还有几幅画没运过来。”
“好。”她轻声点头回道。
陆长安已经激动到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一直以来，她都想做的一件事，只不过没有时间去完成。
在她的眼里，她的妈妈真的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画家。
而且因为心灵纯粹干净，所以画出来的东西，更加不一样，每一幅画，都有自己的灵魂。
她犹豫了一下，推开面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有些没怎么保护好，出现瑕疵的画，白小时他们也已经请人全都处理过了，看起来非常完美。
陆长安顺着走廊，一幅幅，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下去。
在一副没有画出五官的，穿着婚纱的人像画面前停了下来。
她一直都觉得，这幅画是喻菀没有来得及画完的画，连婚纱上的钻，还没来得及修饰。
然而现在看它摆在墙上，忽然心里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或许裙摆上面画的，根本不是小圆碎钻，而是珍珠。
或许，喻菀故意没有画出五官。
她在自己签名后面写的那一行字，喻菀从来都没有看懂，也没有时间去深究过，这可能是一种什么古老的文字。
她这时，忽然有一种想要深究的冲动，想知道，喻菀到底写了什么。
刚从包里掏出白小时给她新买的手机，打算拍下来，上传到什么网上，让网友给她解答一下。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忽然察觉到，边上站了一个人。
她扭头，看了一眼，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女孩，站在她身边，也正抬头看着这幅画。
陆长安觉得她有点儿眼熟。
不是有点儿，是异常的眼熟。
女孩脸很白，唇色很浅，带着点儿大病初愈的意思。
陆长安盯着她看了几眼，心里暗暗想着，白小时不是说，这边还没完全竣工么？应该还没开放吧，怎么会有其他参观者进来？
她刚才注意力都放在画像上，所以没有注意到，除了搬运的工人以外，还有其他人进来。
女孩抬头，看着这幅放在主位上的，巨大的婚纱画像。
忽然轻声笑了笑，回头，和陆长安对视了一眼，“这几个文字的意思是：献给我女儿。”
“你是……”陆长安愣了下，礼貌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