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牙齿下意识使力,磕在糖块上。
糖块瞬间裂开成两半,化成糖水,微甜,带着一点薄荷的清凉。
安之嚼了嚼,一颗糖吃完之后,她又掏出了一颗放在手心,低头看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时怀瑾出门前给了三颗糖,她吃了一颗,又给了南桑一颗。
手上的这颗,是今天最后一颗了。
小小的糖果躺在手心,浅粉色的透明包装,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圆润的糖果。
晶莹剔透,如同水晶,很可爱。
安之盯着看了许久,而后舔舔唇,合拢手,又把糖果放回了口袋,还仔仔细细地用手压了压。
周末早上的车少,一路畅通无阻,安之转身将车窗摇下,趴在窗户上,任由风和阳光落在自己脸上。
窗外的高楼建筑一闪而过,快速后退。
安之勾唇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儿时的阴影是楚知意给她建的牢笼,可也是她禁、锢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明明知道自己长大了有反抗的能力,也知道楚知意口中的那些伤害不可能再次出现,但她依旧害怕。
但现在,她的身份变了,她不再是曾经那个无依无靠只能依附楚知意的小女孩,也不是那个因为恐惧和害怕,而不敢逃离的瑜安之。
她是时怀瑾的妻子,这个身份给了她自由,也带给她无限的勇气。
……
下了车,安之和南桑一边说着话,一边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小婶。”
一声熟悉的男声从前面传来。
会叫她小婶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安之略惊讶地抬头看去。
时穆正靠在电梯门边,笑嘻嘻地看着她,朝她摇摇手,“小婶。”
“哟,这不是大侄子吗?”
安之刚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南桑率先出了声。
“你们认识?”安之诧异地问道。
“嗯。”南桑点点头,而后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
对于南桑突然的指控,安之一脸懵。
南桑撇了她一眼,抬脚走向时穆,抬手摸了下时穆的棕色小卷发,“大侄子,你怎么在这?”
时穆:“……”
他偏头躲开了南桑的手,往前几步迎向安之,弯下腰笑得一脸谄媚,“我就是好奇,想知道节目都是怎么录的。”
“小婶,你能不能带我进去?”像是怕安之不同意,时穆又马上举手发誓:“我保证不乱走,不惹事,乖乖地呆在你身边,给你端茶倒水。”
对上时穆期盼的眼神,安之咬了咬唇,一时有些为难。
南桑看了眼时穆的脸,扬眉一笑。
她瞄了眼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又低头看了眼时间,而后回身拽着时穆往电梯里推,“走吧,小助理?”
“助理?”
“嗯,刚好安安的助理还没来得及招,你就勉强代个班吧。”
时穆:“……”
……
到达电视台的时候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怕被说耍大牌,安之匆匆化完了妆,赶去会议室。
推开门的时间,刚好踩点。
长桌边坐着一圈人,听到声音,本来聊着天的众人纷纷回头,眼中带着期待。
见是安之,他们眼中的期待瞬间降低了一大半。
“安之老师来了啊。”
安之点点头,带着南桑和时穆向桌边的空位上走去。
之前的比赛是按照舞种分开比的,所以这里的大部分人,她都不怎么认识,只是见过面的点头之交。
但是南桑混迹整个节目组,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特别是现当代舞的小帅哥们。
所以他们对安之的态度很好,热情地邀请他们坐下,兴奋地和南桑聊了起来,安之低着头沉默地听着。
坐在对面的宋易自安之一进来便把视线黏在她的脸上,像被摄了魂,忽略了正和他说话的陆诗芬。
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陆诗芬抬头顺着宋易眼神的方向看去,瞬间黑了脸。
她轻咳了一声,微笑地看着安之,“安之老师今天来得有点晚啊,我本来想和安之老师多聊几句,现在都没机会了。”
安之偷眸,淡淡地看着陆诗芬,缓缓启唇,“我迟到了吗?”
陆诗芬一怔,“……没有。”
“录制还没开始,有时间,你想和我聊什么?”
陆诗芬一梗,僵住了,就在她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再次被推开。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看清来人后,导演组赶紧起身迎上前,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除了安之。
她坐在椅子上,视线死死盯着门口的人,一动未动,手脚冰凉。
见安之没有反应,楚知意以为安之是因为看到了楚知意,于是伸手想拍安之的肩膀,提醒安之站起来。
可她的手才刚碰到安之肩上的衣服,安之就狠狠抖了一下。
南桑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安之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带着惊恐,像是在看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这样的安之,她是第一次看到。
南桑眉头紧皱,连忙抓住了安之的手搓了搓,有些担心地问道,“安安,怎么了?”
与此同时,站在楚知意身边的中年男人挤开了人群,站在最前方,对安之温和一笑,“安安,这么多年不见,看到老师都不打招呼吗?”
安之又是狠狠一抖,往后一缩,抓紧了南桑的手。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些努力遗忘的回忆在眼前闪现,冷意自脚底升起,渐渐将她淹没。
安之紧咬着唇,头一阵晕眩。
……
第48章 我不在乎
“安安, 这么多年不见 ,看到老师都不打招呼吗?”
安之咬着唇,整个人下意识往南桑身边缩, 盯着何长青没说话。
他脸上的表情很自然,和之前一样笑得道貌岸然, 温和的语气带着熟稔。
安之不懂,她因为他的行为痛苦了十几年,可他为什么能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好像他对她什么都没做过,单纯只是一个好久不见的故人。
楚知意也和以前一样, 依旧站在何长青身边,一脸平静。
那些事,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只有她一个人耿耿于怀了十几年。
安之觉得心里梗得慌, 甚至有点喘不上气,唇咬得越来越紧。
时穆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向安之,目露担心,偷偷小声问道:“小婶, 你是不是不舒服?”
安之这才回神,看了时穆一眼。
时穆长得浓眉大眼, 气质阳光,和时怀瑾是两个不同的类型,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的眉宇和时怀瑾有一点点相似。
看了两秒, 安之收回视线,摇摇头,低下头用力闭了闭眼, 呼出一口气,“没事。”
但时穆并不信,安之的反常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无意识透出的防备在身体四周筑起了高高的玻璃墙,抗拒一切。
对于何长青的话,安之像是没听到一般,自始自终一个字也没回,至于楚知意,她更是一个眼神也没给。
南桑有些担心,担心安之这样的行为会被说成是白眼狼。
要知道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除了实力之外,最重要的是艺徳,古往今来,有多少才情艳艳的人,最后都扑在了“艺德”两个字上。
后辈最忌讳的,就是对长辈不尊,对前辈不敬,而安之的行为恰好两种都占了。
南桑想提醒安之好歹明面上应付一下,但转头一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就说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之自身能力不俗,背后有时代新风,还有时家撑腰,好像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安之的冷漠一度让何长青面子有点下不来,他笑了笑,打了个哈哈,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安安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怎么喜欢说话。”
“是,是,是,安之老师话的确是比较少,”总导演连忙圆场,将还被堵在门口的前辈们迎了进来,“来,来,来,老师们都坐下,别站着了。”
节目组还是挺有能耐的,来的都是在舞蹈界很有名的人,来头不小。
有著名编舞家,有舞蹈电视节目制作人,还有何长青这样在海外十分有名气的舞剧表演教育舞蹈家。
对在座的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是榜样,也是目标。
大家压着兴奋和激动,拥着前辈们重新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总导演和副导演站在台上,将这次的团建活动大概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