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人同时开口,说了一个字后又都停了下来。不同的是,薛兰台是因为不知所措,而邢邵只是单纯地等她先开口。
“你这么早起啊?”薛兰台勉强找回了语言能力,脸上粉粉的两坨,看起来比她化妆后的样子还要可爱许多。
邢邵上身是白衬衣下身是灰黑色的西装长裤,他庆幸自己是穿着衣服进卫生间的,否则要是被薛兰台撞上他光着身子,还指不定会多不自在。“是啊。我把你吵醒了吧?”
垂眉低目,薛兰台道:“没有,我早就醒了。”
一缕轻笑的气息从邢邵的嘴角泄露,“睡不着?你要是不睡了,我去厨房做个早饭好了,等你出来一起吃。你还要化妆什么的,时间不够用。”
薛兰台想拒绝,“不好吧,你不熟悉我们家的厨房,还是我来吧。”
闻言,邢邵有些想笑,“就一个五六平方米的厨房,还能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到哪儿去?放心,只要你家冰箱里有鸡蛋和牛奶,我就能给你做一套早饭出来。”
既然邢邵都这样说了,薛兰台便只能随他去了。回到卧室,她没有急着化妆,而是又默默地躺回了床上。邢邵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虽然清楚这是因为邢邵有很多感情经历,但他的这份自然还是让薛兰台的心情舒缓很多。起码她明白了,她不用害怕,经验丰富的成熟舵手会替她挡去前面的风浪,带她航向感情的征途。
目光直直地望向高高的天花板,墙壁雪白得耀眼,盯得久了,眼前昏花一片。薛兰台静静感受着,第一个确定恋爱的清晨时光,这种全身心都在战栗的悸动,在之前的生命中她从来不曾体会过。
等她化妆穿衣都弄好了,邢邵已经在饭桌边等她半个小时了。邢邵知道女孩子化妆的时间不会短,所以鸡蛋牛奶都还在锅里热着,见薛兰台出来,才动身把东西端到桌上。
只看一眼冰箱里的食材,邢邵就知道薛兰台不太有吃早饭的习惯。“以后早饭还是要按时吃的,否则等你老了之后会吃苦头。”
这话除了傅竹生偶尔跟她说过之外,之前从没人跟薛兰台说过。妈妈更看重她的工作和保持体形,爸爸虽然爱她,但其实从来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更不会说这样的话。薛兰台没想到,跟她说这句话的人,有一天会是邢邵。如果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和邢邵在一起,那她当初入职的第一天就该好好看看他。可惜那时候的薛兰台根本不想谈恋爱,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在这天吃早饭的时候,薛兰台问了一个几乎每一个女生都会问的问题。“邢邵,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一听到这个问题,邢邵就笑了,他跟薛兰台说,她的每一任女朋友都会问他这个问题,但薛兰台是问得最早的一个,在他们正式交往的第一个早上就问出口了。“你长得很好看,长得好看的女生我都喜欢,严格来说,你刚进公司的那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至于什么时候喜欢的,好像也没有确切的哪个日期。和你相处的时间久了,有一天在我办公室里,远远地看到你在和我们部门的人交接工作内容,我就觉得,嗯,这个女孩很适合做我女朋友。”
哦,是这样。薛兰台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脸上泛起甜甜的笑容。如果薛兰台现在去照照镜子,就会发现这种笑容在今日之前,从来不曾在她脸上出现过。这个笑容,与傅竹生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几乎一模一样。嘴角两个小小的旋里,似乎灌满了白金透明的花蜜,眼神里璀璨的天真四处散落,脸上每一块被笑容牵起的肌肉都仿佛覆上了一层极薄极薄的糖浆拉丝,在人的眼眸与心口之间来回荡漾。
连邢邵这样见多识广的花间老手都被薛兰台这一刻的天真纯粹之美而感动了,他伸出手,因为常年健身而长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薛兰台柔嫩光滑的脸庞。他低头在她嘴角印上一个轻轻的吻。“兰台,你真好,谢谢你也喜欢我。”
在面对男性时,薛兰台从来都是赢家,她可以轻松地在两个人之间挑起一段暧昧的氛围,她四处寻觅着自己的猎物,寻觅着一条黄金铺就的道路,她从来不放下身段,只是偶尔会弯腰摆出臣服的姿态来吸引自己的目标。这些都是以她的智慧和野心可以操控的。
但此时,猝不及防地在生命的一段旅程中,薛兰台遇到了真实的爱情。她似乎也不至于完全地慌了手脚,但她却无法展现出心中那个完美的自己。所有的语言,动作,反应,都是没有经过计算的,羞涩与急促的呼吸让她的大脑几乎停止转动,她来不及作出任何应战措施,只能赤膊上阵,像个没有谋划的新兵蛋子,只能听任本能的号令。
垂颅,低首,即使是乌黑如瀑的长发和雪白的一片粉底也无法掩去薛兰台延伸到脖颈的绯红色。邢邵自然也看到了,虽然有瞿湘湘警告,但薛兰台显然比他想像中的更加纯情。他脸上有一刹那来不及掩饰的错愕,一切都和他预想中的有所出入。完全没有情面上的那些客套和虚伪,薛兰台在感情上的纯粹仿佛一张白纸,这并不是邢邵想要征服的对象。
邢邵喜欢恋爱,恋爱对于他来说如同弈棋,你进我退,你来我往,相互之间试探套|弄,两个水平相当的棋手,谁都不会因为输了棋而灰心失望,痛哭流涕。薛兰台成熟,理智,目中无人,难以征服,邢邵以为这该是他的对手,却原来对手不是对手,而是一个因为照了哈哈镜而扭曲变形的小羊羔。无论在瞿湘湘口中他是多渣的一个人,邢邵从来不会去找那些刚出校门的小姑娘,她们对爱情抱有幻想,也伤不起,邢邵懒得负那些责任更害怕负那些责任,因此无论有多少小女孩前仆后继地往他身上撞,他都没有下过手。没想到,今天居然栽在了一个披着狼皮的羊手里。
好吧,邢邵笑笑,又轻轻亲了亲薛兰台的耳垂。既然是自己找的老婆,那就得自己宠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今天研发设计团队没有加班太晚,因为薛兰台跟邢邵说好了最晚九点一定下班。连续三天,一天下班比一天早,邢副总还天天在部门外面等着,这要是再察觉不出什么,就枉为公司人精了。
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且薛经理年轻脸皮薄,除了王露走之前调侃了薛兰台一句之外,其他员工纷纷把矛头对准了邢邵。邢邵是副总,不直辖管理设计部门,而且邢邵年轻好相处,开个善意的玩笑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副总,我们可是薛经理的娘家人,看在亲戚的份儿上,年底奖金您可得给我们部门多发一点。”张勤凯才说完,就被薛兰台在后背拍了一巴掌,嘻嘻哈哈地逃走了。
瞪着张勤凯消失的背影,薛兰台轻声道:“整个部门就属小张的嘴巴最坏,你千万别理他。理了他一次,他得意了,以后还有的调皮的。”
知道薛兰台面皮薄,邢邵也不跟着张勤凯他们逗趣儿,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走吧,咱们不理他们。”
抬眼小心地瞥了一下邢邵脸上的表情,薛兰台一字一顿地问道:“邢邵,你不介意办公室恋情吗?不怕被公司的人知道吗?”
没有先回答,邢邵反问薛兰台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想了想,薛兰台道:“我不晓得其他人,但如果这事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不怕被别人知道。我不会让自己的感情里出现任何错误,更不会因为恋爱就耽误工作或者徇私情,我一定能妥善地平衡好两者的关系。”
跟他想的一样,薛兰台是一个连恋爱都理智得不行的小女孩。若非今天早上他认识到了薛兰台在感情上的天真与诚恳,他会以为她跟他之前交往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作为公司副总,实话实说,我是忌讳办公室恋情的。”见薛兰台看他,邢邵笑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办公室恋情确实会造成很多不方便,上下层之间的人事安排,平级之间的选举投票,还有一个人做了错事后,另外一个人也很容易受到牵连。这是其一。其二,就比如我,一个瞿湘湘口中的花花公子,”邢邵没忘记调侃他自己,“就算我是花花公子,公司从上到下也没有一个人对我有什么看法,就是因为我从来不在公司里面乱来。否则公司随便一个部门都有我的前女友,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