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邢邵已经走了,薛兰台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只得关了笔记本提包出来。“你怎么还没走?”
“这不是在等你吗大小姐?”邢邵替薛兰台关灯关门,与她并肩走向电梯。
电梯门徐徐合上,狭小燥热的空间让薛兰台心头一窒,微微垂下头颅,暂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邢邵先开了口。“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谢了。”出于礼貌和客气薛兰台应该拒绝,但现在的她似乎没法再对邢邵说“不”了,况且她也希望能和邢邵多一点亲近的时间。“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下班?是为了和法通银行贷款的事吗?”
电梯门开了,邢邵将薛兰台让出去后自己才从电梯里出来。“差不多,要整理一些公司最近的资料出来。不过比不上你们部门,明明是上面人的问题,还让你们熬夜加班。不过这就是工作,只能辛苦你们了。”
身为集团副总,邢邵有自己专门的花园停车位,所以没有坐电梯去地下,而是从一楼后门走到了大华自己的花园。六月初,园子里的花朵大都开了,紫玉宝硕大的花瓣像碗一样承托着如水的月色,暗夜香气浮动,茉莉栀子花仿佛一颗颗炸裂的香水球,经过它们时,连人的身上都非得沾上些芬芳的因子不可。
花好月圆,这是一个充斥着浪漫氛围的夜晚,连薛兰台这样的理工科女生都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一股内心的悸动。“哦,对了,今天瞿湘湘下班之前让我跟你说,明天把她男朋友忘在你家的车钥匙给她拿过去。”
“这事啊,”一想到这事连邢邵自己都发笑,“那天大半夜地瞿湘湘和连杰吵架,连杰被她赶了出来。连杰家住得远,就跑我家来了,大概是那个时候落下的。你说连杰也是奇怪,车钥匙都没拿,他那天到底是怎么走的?”
虽然面冷心冷,但瞿湘湘是她最好的朋友,薛兰台还是很关心的,既然现在谈到了她,薛兰台免不了要多嘴问一句。“邢邵,你知道连杰和瞿湘湘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我每次问瞿湘湘,她都跟我打岔,摆明了是不想跟我提。”
两人坐进车里,邢邵发动了车子。揣摩薛兰台的心意,邢邵问道:“你想连杰和瞿湘湘结婚?”
“他们在一起六年了不是吗?”薛兰台听邢邵这话问得奇怪,不由得为瞿湘湘心惊,“你以前还跟我说过,湘湘就是在认识连杰之后才定下来的。”
好在夜晚车里暗,薛兰台没有看到邢邵嘴角那玩世不恭的一抹笑。邢邵不知道为什么女生会这么单纯,瞿湘湘想定下来,就意味着连杰也想定下来吗?瞿湘湘那种花花蝴蝶的性格,遇到的男生大都也是同一种风格。只不过瞿湘湘在后来的相处过程中真的爱上了连杰,但连杰没有变,始终是之前那个喜爱流连夜店的大男生而已。这么多年他们俩能在一起,一是因了连杰得过且过的性子,二是瞿湘湘一直不肯和连杰分手。那天他们吵架吵得那么大,也是因为连杰又提出要跟瞿湘湘分手了。
“连杰还不想结婚。”邢邵跟薛兰台道。
微微蹙眉,薛兰台显然很不认同连杰的做法,为自己的好友鸣不平,“连杰也不年轻了,难道还在学小孩子谈恋爱当游戏那一套吗?”
闻言,邢邵反问薛兰台,“连杰有多大?他比瞿湘湘还小两岁。况且,男人和女人的年龄观本来就不一样。”
“是吗?”薛兰台转头看向邢邵,夜灯如昼,将她的半张脸映出了浅金的颜色,辨不清喜怒。“那你呢,邢邵?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也认可连杰的做法?”
面对薛兰台的质问,邢邵的心里显然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他可不会像连杰那样,傻傻地把自己的想法展示在女人面前。他只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句,“其实连杰也不是不想负责任,他说过他要分手了,是瞿湘湘不同意。现代社会,自由恋爱,结了婚都可以离,你不会连人家分手都要管吧?”
别人分手离婚,薛兰台是管不了。但邢邵这样问,就是捡了便宜,从根本上就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薛兰台没有说话,她靠在厚实的皮质椅背上,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的红灯转绿,前面的车一辆一辆地朝前开走。
见薛兰台不太开心,邢邵轻轻握住薛兰台放在膝盖上的手,安慰道:“别不开心了。别人的事你管不了。瞿湘湘和连杰两个就是欢喜冤家,六年了也没分开,孽缘,谁也没辙。”
薛兰台也不舍得把气撒在邢邵身上,毕竟现在都快午夜了,她很疲惫,邢邵也不轻松。这些意识形态上的问题,有时候也很难说谁对谁错。她在心中好生劝了自己一番,才勉强恢复了平静。“我没事。抱歉,邢邵,刚才我不该那样对你。”
见薛兰台心态平稳了,邢邵的右手才重新握到方向盘上。他调侃道:“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对我发脾气,也算是把我当自己人了。瞿湘湘就常常朝我发脾气,我早就习惯了。”
车子开进天香小区里面,在薛兰台家的楼下停住。邢邵把车内灯打开,转头看着薛兰台,薛兰台却没有动手解开安全带,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多了,邢邵的家离公司不近,再加上开车送自己又不顺路,这样折腾下去,等邢邵到家大概就得快凌晨两点了。“要不然……你今天在我家过一夜吧?”薛兰台迷迷糊糊地把话给说了出来。
闻言,邢邵笑了一下,笑得像个学校里面的坏小子,“你这是邀请我去你家吗?”
薛兰台说了这话本来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看到邢邵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她板了脸,“我是为你好才说的。今晚的事我也有责任,我不想不顾朋友道义,况且……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坏人。”
邢邵鼓了鼓掌,他解了安全带关了灯,眼神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分析得不错。既然薛经理都这么说了,那我当然不能让自己受罪了。走吧,那就有劳薛经理带路了。”
薛兰台带着邢邵进了自己家的门。靠着玄关上一盏小小的灯,邢邵环视了一圈客厅,窗明几净,精巧细致,果然是薛兰台的风格。
“饿的话……”薛兰台忽然冒了这么一句。邢邵两只眼睛看着她,想听她能说出什么来。薛兰台之后也觉出了一些尴尬,“冰箱里只有牛奶,你随意。”
片刻后,两个人的笑声在客厅里响起。
打量着客房,邢邵发现与其他人中性风的客房不同,薛兰台家的客房有很多女生的布置,大概是专门为她妹妹准备的。把客房的门关上,他靠在门外,对经过的薛兰台道:“我看还是算了,你家有多余的枕头被子吗?给我一副,我睡客厅沙发。”
看看大门紧闭的客房,又看看邢邵,薛兰台明白了邢邵的心意。“这样有点委屈你了……”
“不委屈,”邢邵两只狐狸眼笑得很漂亮,“你这么骄傲的人今晚能主动留我在家里住,我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况且我一个大男人委屈点怕什么,别让人家小姑娘下次来住的时候不舒服就好了。”
好在薛兰台家的沙发可以摊开变成沙发床,邢邵坐上去,发现柔软舒适有弹性,比一般人家的床还舒服。“你这沙发床哪儿买的?以后我也买一副回家。”
薛兰台懒得理邢邵的打趣,把一叠枕头被子抱过来放在床上,“太晚了,你赶紧睡吧,别闹了。”
这话邢邵听着,觉得薛兰台都快赶上他妈了。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来,薛兰台心高皮薄,要是说出来她一准又得不痛快。“兰台,今晚麻烦了。”他看着薛兰台的眼睛,真挚说道。
逗趣的话薛兰台不爱听,不过这种温柔礼貌的话,对付薛兰台确实是一说一个准。薛兰台低眉道:“这算不上麻烦,本来就是你送我回家的。况且昨天你帮我们部门从总经理的陷阱中出来,还为此而背上向银行贷款的担子,这份人情不好还,我会始终记在心上的。”
两人间的气氛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向沉重了。邢邵从来不会让女孩在自己面前消沉,不管是花言巧语还是调笑逗趣,他都是手到擒来。“唉,人情不好还,所以就始终记在心上,始终不还了,是不是?果然是最毒女人心啊。”
跟邢邵说话,似乎永远都正经不了两句话的时间。薛兰台瞪了他一眼,心情却在不经意中轻松了许多。大概是平时熬夜熬习惯了,快一点了居然还不觉得困。再这样拖下去就要两点了,那跟直接让邢邵回家睡有什么不一样?薛兰台想了一想,倒还是不一样的,至少明天起得晚啊,至少可以多睡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