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殊看向他的脸,他的表情已经从困窘转为了羞愧难当,眼神惶惶隐有焦灼之态,仔细去瞧他的脸蛋还臊红了,要是现在展台上有道缝,席殊毫不怀疑他会一头扎进去。
她觉得有些好笑,他就是个纯情未经事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机缘巧合促使他宽衣解带来当体模,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一节课过后,教授贴心地给他换了个姿势,让他坐在了椅子上做沉思者状,他微侧过身,低下头一只手托腮,正好挡住了两.腿间的窘况,别人也窥不全他的表情。
课堂上的小意外没引起任何讨论的水花,学生都知道要尊重体模,且只要投入在绘画中,模特在他们眼中就会变成一堆体块,他们要观察光影关系、肌肉走向、身材比例……天可怜见,能交上作业就谢天谢地了,他们哪有多余的旖旎心思去臆想其它的。
对于席殊这种差生来说,不管脸蛋身材多优越的男人,只要进了画室就会变成一道棘手的难题,把她搅得心烦意乱烦不胜烦。
席殊眯起一只眼拿画笔量了下模特,过后又开始认真地涂涂抹抹,虽如此,教授下来指点时见到她的画还是尽在不言中地摇了摇头。
齐天探头瞄了眼她的画,过后有样学样地摇头,还重重地叹一口气说:“沈恪也不过如此。”
席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坚持完成画作。
下课铃响起时,画室里同往常一样哀声连连,在学生们叫苦不迭的懊恼中,那模特小哥迅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中间因为着急还把衬衫扣子扣错位了,他的脸又红上了几度,埋着头解扣子的姿态似鸵鸟,脸色又似火焰鸟。
席殊觉得不能让这次经历给这个纯情小伙留下心理阴影,遂笑着带头向他道了声谢,模特小哥快眼偷看了下席殊,在此起彼伏的感谢声中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画室。
下课后学生们又在画室里留了段时间,之后三三两两地收拾东西离开。
柳筱筱把画笔搁下,看着自己的画摇头叹气:“我太难了。”
她起身先去章玥那儿赞叹了下,过后又站在席殊身边扼腕叹息,她指着她的画布义正言辞地说:“是不是给人帅哥画小了?”
席殊认真问道:“小了吗?”
“当然,我坐前边观察得可仔细了。”柳筱筱一脸邪笑,冲着席殊挤眉弄眼,“可雄伟了。”
“穿着内裤你都能看出来?”
“那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啊。”
齐天翘着二郎腿斜乜她们:“开什么黄腔呢……算我一份。”
柳筱筱说:“今天的模特老师长得不错啊,你说教授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个宝贝,你们看没看到他害羞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呐。”
她问齐天:“你还满意吗?”
“大是挺大,不过太直了。”齐天挑挑眉说,“看着席殊y了,这人注定与我无缘啊。”
柳筱筱咯咯直笑:“可惜我们席美人有主了,不然我觉得这小哥倒是有颜有‘材’,值得一上。”
齐天瞅着席殊,又开始嘴贱:“诶,比你男朋友有料吧,要不换了?”
席殊瞥了他俩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艺术殿堂,两位请自重。”
齐天嗤笑:“无情无欲那是出家不是艺术,你想表现出情.欲就要有和模特做.爱的冲动,否则克里姆特怎么会闻名世界,哪个画家没画过几幅**之作……哦,沈恪除外,他的作品太克制了,所以我不喜欢他。”
“总之……”他最后言简意赅地说了句至理名言:“色.情即艺术。”
Chapter 8
郑亦霏从北京回来后就去见了沈恪一面,她和他约的时间是午后两点,那会儿正是他午睡醒来后不久,她知道平时如果没什么特别活动的话,沈恪一般是不大会出门的,他不外出但也挡不住时常会有人前去拜访他,同行好友或是求画的商界名流明星政客。
在虞城别墅的时候,他一般上午处理些个人事务或是阅读,中午小憩,午后接待客人,通常五点之后就是他的私人时间,他会闭门谢客,郑亦霏从没在这个点来过他的别墅,每次来见他她也不会呆到超过五点,她猜那是他的创作时间,不宜打扰。
她之所以清楚这些是因为她和沈恪认识已经有些年头了,四年前他刚从国外学成归来,风头正劲,一堆策展公司巴结着他想要负责策划他在国内的首次画展,她那时虽已入行两三年,但在行业里还只是个刚冒头的新人,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去蹭这个热度,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真是缘分使然,她不去抢,这个香饽饽反而落到了她的头上。
郑亦霏回想起她和沈恪相识的过程,其实很简单,他们初次见面是在虞城美院的毕业展上,那个展她是负责人,因为系母校所托,所以她策划得很尽心,光是展区的划分她就做了好几个方案,还别出心裁地引入了美院的教学理念。
那一年在国内外艺术界沈恪的热度都居高不下,不管是对他画作的讨论还是对他婚姻的议论都让他这个名字常占艺术周刊的大幅版面,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用现在的饭圈用语来形容就是“他出圈了”“实红”。
郑亦霏怎么也没想到当时这么一个声名大噪的画家会纡尊降贵来参观区区一个美院的毕业展,直到后来他们日渐熟稔,她才大概猜出了原因。
那年毕业展他不是一个人去的,同行的还有席殊。
郑亦霏把包放在一旁坐下,喘口气说:“我和北京那边的负责人接洽过了,场地我也实地去看了,和之前说好的一样,没太大问题。”
沈恪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温和有礼道:“辛苦了。”
“不辛苦怎么对得起你当初的青眼有加啊。”郑亦霏双手搭在腿上,上身微微前倾,“说实在的,我到现在都好奇你当时怎么会找我当你的策展人,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沈恪没有敷衍:“那个毕业展你策划得很……和谐。”
“和谐?这是个什么评价?”
“话是席殊说的,她觉得你很厉害,美院各专业毕业生一同办展,要协调不同的作品摆放到位还要让观展人不觉突兀甚至觉得相互呼应,这可不是所有策展人都能做到的。”
那个毕业展的的确确是耗了郑亦霏不少心思,在作品的摆布上她就花了小半月的时间,就连一幅画的挂位她都进行了三番两次地调动,那是学弟学妹们的作品展又何尝不是她这个学姐的?
她笑了:“我以为我的伯乐是你,原来另有其人啊。”
沈恪想到席殊也微微一笑。
郑亦霏问:“她今天还来么,我得亲自向她道个谢,多亏了她我才能搭上你这辆顺风车。”
沈恪摇头,目光垂落在自己的腕上,平叙道:“她要过来不会提前说的。”
郑亦霏缓缓慨叹:“你这么个大人物,想见就能见的也只有她了。”
沈恪宠席殊这个外甥女从不掩饰,身边和他熟识的人都知道,他光明正大地带她出席高端晚宴、参加艺术拍卖会、参观各种展览,大大方方地把她介绍给艺术圈里的好友,为她铺路也从不避人耳目,仿佛就是要告诉全世界席殊上头的人是他。
外界很多人对席殊也多有打探,她的作品平平无奇,要当沈恪的入门弟子说实话是远远不够格的,因而有些人猜他是爱屋及乌,毕竟他的发妻生前对这个外甥女也颇为关爱,而有些人却觉得他是因为感恩,这又要牵扯出沈恪为人所议论纷纷甚至于指指点点的婚姻了。
无论如何,沈恪对席殊多加关照总归脱不开是因了他妻子的关系。
沈恪对郑亦霏所言并不否认,席殊可从来不把他当成什么人物,她见过他最卑微下贱的时候,所以在他最风光的时候她对他也生不出什么仰望崇拜的心情,她对他的态度向来一以贯之,从未轻视亦不曾讨好。
沈恪和郑亦霏寒暄了会儿就起了身:“走吧,今天不是过来看画的么。”
郑亦霏点头:“过两天我安排人过来打包,把这次你准备展出的画先运到北京去。”
沈恪领着郑亦霏上了楼,他大部分画竟的作品都保存在二楼的画室里,那个画室占了二楼大半的面积,可以说是整栋别墅价值最高的空间,如果他愿意把所有画都卖出去,不夸张地说能把城西这片别墅区买下来,当然郑亦霏总觉得他的三楼藏有更加昂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