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样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公正严明的法医模样，更像是一个不问来历的屠夫。他的脸，他的身材还是那样儒雅，但他的眼睛里少了许多东西，又多了许多东西。换句话说，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邱峰冲他一招手“行了，快过来帮忙把她卸下来，她的衣服还有吗？”
高明扶着柜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你不会还要把她送到街上吧？要是那样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傻的。”
高明颤巍巍的配合他把女人抬了下来，又从柜子里找来了几件女士衣服。单薄的几片布料，两人拿在手里不知所措。
邱峰想了几秒，然后问高明，“你有不需要的衣服吗，给她拿几件吧。”
高明的表情也是懵的，听到邱峰叫他，赶紧应下，抬腿要去拿衣服转了一圈就回来了，“那个，要不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说完他就抱头蹲下了身。
此时，邱峰的神智也回来了，他回头看了眼工作台上琳琅满目的解剖刀，过去把高明拽起来，“走吧，一起抬她出去吧。”
“哦，好好。”
两人一起抬着女人往外走，高明的手被拷住只能抬脚。他走在前面，虽然行动不便但一步一步的走的很稳。
邱峰眼睛并没有看高明，因为在高明昏迷期间，他已经把大门锁死了。就算高明现在扔下女人往外跑，邱峰也有把握在几秒内制服他。
“就放在这里吧。”
“好，好。”
高明配合邱峰把女人放在了床上，接着他跑到柜子前，拉开柜子找出几件深色的衣服，展示给邱峰看，“这几个可以吗？”
“行，拿来吧。”
两人配合着把衣服给女人穿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她装在红蓝相间的编织袋里。
邱峰绕到窗边，把窗帘轻轻拉开一点，从上往下去楼院里一片黑暗。也许因为这里住的都是老人，整个居民楼都是暗的，几盏昏暗的灯光像黎明前的星光一般暗淡。
高明说:“没事儿，他来之前会和我说的。”
邱峰说:“你不是说他想杀你嘛，杀人哪有提前打招呼的。”
高明说:“还没那么严重，不过也快了。再不做决定，下一个就是我了。”此刻他的脸上竟出现了几分大难不死的得意。“我算是占足了，就算现在死我也不亏。只是担心……”他欲言又止的看向邱峰。
邱峰会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的配合我，我会照顾你母亲的。”
高明用手铐磕下头，“谢谢。”
安静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寡淡的月亮此时升上高空，透着惨白的光，几声虫鸣像是点缀。只听滴滴两声响，只见高明戴着鸭舌帽从楼道里快步走了出来，两只手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半分钟后，邱峰提着编织袋子也从楼道里走出来，没有任何停留直奔车子，把袋子放到后备箱后，他绕到前面坐到了驾驶室。车子很快开出了院子，朝王杨的单身公寓飞驰而去。
车子又开上了跨海大桥，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桥上依旧有车子驶过，匆匆一面不见得能记住什么。
邱峰说:“待会儿我下车一趟，你就留在车上，我会把你的手铐在门把手上，到时候你躺着休息一会儿吧。”
高明突然很激动的扑了过去，“不行，我不能单独在这里。我会被杀掉的。”
“黑狗不会随意杀人的，这点你很清楚。如果你还是担心的话，我可以把你放到后备箱去。”
“邱峰你别太过分了！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都说了？是吗？我记得你说房子是新租来的，又叫我不要太大声怕隔壁听见。既然这样，那又怎么会有隐藏的隔间？有那么大的冰柜？”邱峰把车停在路口，转过头对他说:“高明，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高明顿了一下，眼神中的愤怒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泽，转瞬又恢复了愤恨的表情。可他骗不了邱峰。
“高明，你到底还有什么没说的？不要抱侥幸心理，我随时可以把你送去局里。虽然我不能进去，但是我相信，此刻他们想要抓住你的决心，不会比对我少的。即使你要拉我下水，也难逃审判，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高明赶紧解释，“你听我说，我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嘛，那房子的确是我为了躲避他们才住进去的。我不能离他太远。
不过那房子之前其实是我父母的，在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就把这个房子卖了。这家人出去旅行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就偷偷住进去了。”
邱峰问:“那你怎么解释黑狗也知道这里的事？”
高明说:“其实，他虽然心狠，但也不是没有心，他没念过书，他想要我教他孩子英语。我觉得他也是可怜，所以也一直帮着他，也算是一种制约吧，希望以后真的出事的时候，他能记得点我的好。
虽然我们都是帮李院长工作。但是他的的心思太难猜了，所以我们都不得不给自己留一个退路。”就连杀人犯都在想好好生活。
高明这一番话让邱峰感觉到了来自高明的压力，那种多年如一日的自律所带给他的气质，即使火烧眉毛了，依旧可以优雅的去做一些事。
不过邱峰对他太熟悉了，即使他这样说了也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不能打草惊蛇啊。他回过身对高明说:“那好，我带你进去。”
第183章 重聚
邱峰看着他的眼睛，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和他说:“好，我带你进去。”
高明再一次用手铐碰碰额头，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他像是了了心事一样，挪动着身体把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休息。
车子飞快的开在路上，两边的路灯照进来忽明忽暗。邱峰看着前方的路，不时观察附近的情况。道路两旁空无一人，偶尔有车子对向而过，灯光昏暗匆匆而过。
还记得去年在王队楼下围堵高明时，他动作机敏而又狡猾，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实现安排好一样。当时觉得很奇怪，好像是有人在帮他一样。虽然现在知道了当时的确不是他一人作案，是对自己的判断有了认可，但困难也是加倍的。
更让邱峰头疼的是林一的安全，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醒过来，有没有安全的去到王杨家。住在张老师家对面的哑巴是做炸药的，他如果发现了异常，出手伤了林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就算他不做什么，跑出去躲起来也是头疼，他是李院长的第三只手，不作案就完全找不到他的行踪。
车子很快开到了王杨所在的小区，安静的开进去后绕了几个圈，倒不是邱峰故意这么做，黑灯瞎火的也不必兜圈子，主要是他也是第一次来不太认路。最终他在一株巨大的丁香花树前停了车。
车子一停高明就醒了，举着手揉揉眼睛，规矩的坐正身子，迷瞪着眼睛看向邱峰，昏昏沉沉的满是混沌的血腥气。
邱峰把车停好，先下了车。他先打开了后备箱，把那个装着女人的巨大编织袋拿了出来，合上后备箱朝车后门走去。
他过去把高明身边的门打开，拽他下来。高明把衣服抱在手里挡住反光的手铐，然后配合着下了车。邱峰回手锁了车子，拉着他往前走，倒也没有特意的看着他，更多的是防着他。
到了门口，两人并排站在一起，邱峰走过去按响了302的门铃，刚按了一下，铃声就断了，里面停了几秒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喂，谁啊？”干哑的嗓子一听就是王杨。
邱峰暗笑，小声回了一句，“是我。”
那声音又停顿了几秒，接着防盗门被打开了。
邱峰回头警觉的望了一圈，接着拉开防盗门，让高明先进去，他紧随其后也跟着进去了。虽然这一路有无数次逃跑机会，邱峰也刻意“松懈”了看守，但高明没有任何的逃跑迹象，反而很顺从。
这并不能完全说明什么，毕竟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危险人物，不排除他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对他的看法，邱峰始终保持中立，时刻盯着他。
两人都放慢了脚步，安静的上了三楼。到了三楼楼梯口邱峰拽了高明一下，高明马上停住了脚步，迈着碎步平移靠到了墙边。邱峰从他身边走过去上了三楼。
不算新的小区里，因为有了防盗门的原因，楼里面还算干净。三楼的感应灯很亮，明晃晃的照着他们，却没有一丝安全感。邱峰站到右边的门前，伸手敲敲门。手刚敲在门上，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