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铮摆摆手,不耐烦道:“一点小伤。张金鑫那小子呢,还活着没?”
张金鑫灰头土脸过来,“我没事,操,吓老子一跳,子弹擦着老子鼻子过去的,差点就把老子的脸打成平的!”
一场埋伏,来得太突然,警卫班都没能反应过来。
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这些土匪在周边盘桓太久,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张铮和几位参谋讨论,张金鑫摸了根烟转到一边儿抽,这他妈的,鼻子要是没了老子还有什么脸见人!
“卫生员!卫生员!快来看看我的鼻子!留了疤小爷这脸就毁了!”
有个浓眉大眼的女卫生员过来,抿着嘴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不会留疤的,你放心。”
张金鑫心中一动,嘿嘿笑道:“你看都没看就说不会留疤啊?万一留了呢?你好好看看,再摸两下确定确定,看用不用开点什么药。”
卫生员笑得更明显:“张少爷,您这也太娇贵了吧,一点小伤,不至于的。再说了,军人血里火里的,还能不受伤啊?”
“别的地儿受点伤小爷也不在乎,这大庭广众的我也不好脱衣裳给你看,等什么时候有了机会,让你好好看看小爷身上的疤。但这回可是脸上啊,人活一张脸,脸上要是落了疤姑娘们就不喜欢我了。”
张金鑫油嘴滑舌和卫生员说了不短时间的话,珍馐佳肴吃多了,偶尔尝尝清粥小菜也不错嘛。
等人走了,他还觉得有意犹未尽。
“哎,这匪什么时候剿完啊,回去我就把她收了。”
张铮转着一把手枪,说:“你还是想想怎么立功吧,你这回再空着手回去,小心你老子剥了你的皮。”
张金鑫咧嘴一笑:“铮,你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回去挨削?哎,也不是我说,剿匪有什么意思,和日本人打才是真本事!”
自打奉天军械厂建立以来,他们的底气也越来越足,来自各个国家的工程师在张义山提供的充足资源下,将军械厂发展的很好。
张铮道:“急什么,早晚的事。”
张金鑫暂且把心思从那对酒窝里收了回来,正色道:“张铮,我知道自己这个人有时候是混了点,但大是大非面前,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要是那一天真的来了,我宁愿死在日本人的枪子儿底下,也不会躲起来。”
张铮挑了挑眉:“受什么刺激了?”
“也不是受刺激,”张金鑫道:“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我记着你这句话。”
第12章
张金鑫的父亲对自己这个儿子期望很高。
当年张义山请了一位国学大师为张铮开蒙,他马上把张金鑫也拎了过去,希望原本关系就很好的两人情义能再上一层楼。
小孩子嘛,一起多经历点杂七杂八的事,感情不就出来了?
在这一方面,张金鑫没让他失望。
张铮这些年结识的朋友多不胜数,其中比张金鑫优秀的不知几许,他甚至还有两年是在外国度过,和东北这些人的联系很少。
饶是如此,张金鑫还是他最好的兄弟。
但,唯一让张父不满的是,明明都是一块儿长大的,成天也在一起混,张铮已经是卫队旅的旅长了,自己的儿子还在瞎混日子。
张铮军衔升的这么快和张义山以及他的一众亲信兄弟当然有很大关系,但他在军中也不是没有朋友,不是没有影响力,都是张金鑫这个兔崽子不争气,没有相应的军功,饶是他本事通天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
张金鑫抱怨道:“我爸说了,要是我这回还是没能授衔,就让我滚回家,别在军队了直接进机关,让我姑父给我铺路。”
张铮甩了一下马鞭,“杨海航?他不是搞外交的么?”
张金鑫道:“这些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他每次到我们家去,我都躲在房里,懒得听他打官腔。我妈还说,你姑父是个文化人,你多朝他学。她可不知道我那姑父嘴皮子多厉害,死的都能让他说成活的。”
张铮笑了笑:“行了,军人拿枪,文人握笔,外交官不能舌战群儒,还能坐稳位子?你姑父可厉害的很,多少人想拉他下马,他还不是一点事儿没有。”
“我爸劝过他很多次,让他别这么锋芒毕露,他就是不听。”
此次剿匪,不可谓不顺利。
这是张铮亲自带领一支劲旅作战的开始,张义山为了这个儿子的前程,可谓是费尽心机。
短短一周之内,卫队旅五战五捷。
张铮身先士卒,任副官怎么劝都不肯后退,在炮火中一枪干掉匪首王胡子。
他自己只不过伤了一条手臂,医官检查过,说幸无大碍。
群龙无首,白头山上的匪寨被捣毁,张金鑫嘿嘿笑着指挥小兵们从后山一个隐秘的洞穴里往外抬一箱又一箱的黄金白银,“他妈的,没看出来这王胡子身家这么厚!要是早知道咱还等到今天才来?”
张铮心情颇为复杂,他知道,这次大捷,诸多因素交杂。
张金鑫喜气洋洋道:“铮啊,看来这回我不用挨打了。”
张铮嗤道:“你也就这点儿出息。”
张金鑫反驳:“那也比新仪好啊,连来都不来,生怕擦掉一根头发。我从前怎么就没觉得他这么娇气呢!”
“新仪……”张铮沉吟道:“他是不是又开始吸大烟了?”
“不会吧?他不是说过不再碰了么?”
张铮摇摇头,“他是这么说过,但来之前,我看他成天恹恹的,不是吸大烟,还能是什么?”
“操!”
张金鑫骂了一声。
第13章
张铮凯旋,大帅亲自到火车站接他。
张铮朝他敬了个军礼,扯唇道:“爸,我回来了。”
张义山哈哈大笑,拍着张铮的肩膀:“他妈了个巴子!真给老子长脸!”
旁边有人道:“大帅,真是虎父无犬子!大少颇有您当年之风,所向披靡啊。”
真心或者假意的恭维声响成一片,张义山搂着张铮的肩膀往前走,边问:“这手怎么弄的?让你妈看见又得说我了。”
张铮不以为意:“一点小伤,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医生了说了,养一段时间就好。”
“要我说,这点伤算什么?你老子当年剿匪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只剩一口气,要不是命大,连你这小子都没有。”
张义山真正是马上得天下,九死一生才有了今天。
他揽着儿子的肩膀,两人都穿着呢子军大衣,端的英姿飒爽,虎虎生威。
喜来笑着给父子两个开了车门,还说:“铮啊,出息了!”
他的手臂吊在脖子上,张义山伸手碰了碰,“疼吗?”
张铮不以为意道:“不疼。”
“这回立了这么大功,老子非得给你弄个少将不可。”
爷儿俩正说着话,车队拐过一个路口,爆炸声响起,轿车猛然停下,张义山差点一头磕上前排的座椅。
“他妈了巴子的!”
张铮掏出手枪,从车窗里往外看。
枪声爆炸声乱成一团,跟着的警卫旅连忙开枪还击,子弹打在墙上,刺客接连扔下几个手雷,惊慌叫声此起彼伏。
喜来弯着腰拉开车门:“大帅,铮儿,快出来。”
张铮护着张义山躲到墙后,张义山哈哈一笑:“你他娘真是长大了。”
张铮没心思和他乱侃,和喜来一起朝外射击。
喜来在张义山身边待了五年多,和张铮的感情也很好,他的枪法在一众兄弟中拔尖儿,就连东北射击第一人都夸过他说这小子有前途。
而张铮的枪法,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但张铮一只手还吊在脖子上,尤其他伤的还是右手,左手开枪没有准头。
喜来大喊:“铮!护着你爸走!”
几个人端着枪往这儿来,喜来放了几枪,距离太远,他借着墙壁和轿车的掩护冲了过去。
张义山拍了一把张铮的脑袋:“钻胡同!”
父子二人一人捏着一把枪,谨慎小心一步步往前挪,张义山把张铮塞到自己后边,机警的伸头往另一边看。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张铮跟上。
张铮扫视四周,人群都在惊慌中散开,兵员和刺客们在另一条街激战,这条小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个,看起来还算安全。
张义山在奉天盘桓二十年,对每一条巷子每一条小路都熟悉的不得了,他带着张铮左拐右拐,很快,大帅府就不远了。